由弘晴总揽军费开支审核的事儿虽已是过了朝议,老爷子也已是当庭准了的,然则圣旨却下得很迟,直到朝议过后的第三天,诏书才下到了弘晴的手中,而在此之前,更是接连两日都将弘晴叫去单独谈话,尽管不曾特意提过此番差使的事儿,可言语间却是颇多暗示,大体上是要弘晴稳妥办事,莫要似往日那般大开杀戒,对此,弘晴自然是诺诺应承不已,不过么,诺诺归诺诺,差使具体该如何办,弘晴却是不会做出甚更易的,顶多也就是手法放温柔一些罢了,此无他,这不单是复仇之战,更是事关大局的一役。
理由?说穿了也简单,四爷始终是诚亲王府一系的心腹大敌,论及威胁程度,其实要远在人多势众的八爷一方之上,此无他,四爷与弘历这对父子一直就是备胎人物,一旦三爷父子有大的闪失,四爷父子就是理所当然的替代者,至于八爷么,看似兵强马壮,实则早已是被淘汰出了正当竞争之行列了,他所能做的也就是在暗中窥视时局,玩上一把造反的把戏罢了,而这,尽管也算得上是威胁,可比起四爷父子来说,已是弗如远甚了的,毫无疑问,能一举打垮四爷的话,对诚亲王府一系来说,具有着重要至极的战略意义,哪怕是不能一举打垮四爷,能撬动其户部之根基,也绝对能算是个巨大的胜利,从此意义来说,甭管老爷子如何暗示,弘晴都不会对原定之计划作出更易的。
时间不等人,时限只有十日,弘晴自是一天都不想浪费,一从大内接了诏书,转身便直奔了兵部,与闻讯从炮兵指挥学校赶回来的老十三汇合,直截了当地便下令召集兵部主事以上的官员们尽皆到兵部大堂议论事。
“下官兵部尚书殷特布率兵部诸同僚叩见勇郡王,叩见仁郡王!”
弘晴手握圣旨,又是赫赫有名的“官场屠夫”,他这么与老十三联袂而来,兵部尚书殷特布哪敢有丝毫的怠慢,忙不迭地便下令诸般人等赶紧集结,好一阵的鸡飞狗跳之后,兵部上下两百余主事以上的官员们总算是汇聚在了一起,由殷特布带领着,鱼贯行上了大堂,这一见到并排高坐在上首文案后头的弘晴与老十三,殷特布紧赶着便率左右侍郎以及各部掌印郎中抢上了前去,齐齐大礼参拜不迭。
“都免了罢。”
老十三虽是长辈,可眼下弘晴才是钦差,面对着众人的大礼参拜,自是须得由弘晴来叫了起,此乃题中应有之义,却也无甚可多言处。
“谢王爷隆恩!”
这几日老爷子的诏书虽是一直未下,可消息却是早就传开了的,在场诸般人等对弘晴来兵部要作甚都心中有数得很,自是没谁想着成为弘晴的刀下祭品,也没谁敢在礼数上有所疏失的,谢恩之声自也就整齐而又响亮得很。
“殷尚书,诸公,都请入座罢。”
为避嫌之故,弘晴很少到兵部,也基本不与兵部人等私下交往,于殷特布等有上朝资格的大员们也基本上就是点头之交而已,此际既是奉旨办差,自也就懒得费唇舌去整寒暄的无聊勾当,仅仅只是面无表情地一挥手,声线平淡地吩咐了一句道。
“谢王爷赐座!”
兵部的大堂虽是不小,kěnéng设的座却是不多,拢共也就七张罢了,够资格落座的也就是殷特布这个尚书外带两名侍郎以及四位掌印郎中而已,至于其余郎中、主事之类的中低级官员们,也就只能是分成两列按着品阶高低从堂内往堂下排开站了去。
“诸公,本王奉陛下旨意,前来兵部审核军费开支一事,尔等对此可有甚异议否?”
这么些年下来,弘晴办差已不知凡几,例行公事的开场白说将起来,自是顺溜得很,言语虽是平实,可威严却是自生了的。
“王爷明鉴,您能来督办此事,实是我兵部之幸也,下官等自不敢有甚异议。”
殷特布乃是镶红旗人,原本在三爷手下的礼部任礼部侍郎多年,虽说不是三爷门下奴才,可与三爷却是颇为的亲善,在礼部自然也就混得滋润无比,可自打康熙五十二年晋升兵部尚书以来,就事事不顺,没旁的,下头那帮子掌印郎中压根儿就不听他使唤,除了老十四外,还真就没谁能指挥得了那帮骄兵悍将的,纵使是老十三也不成,就更别说殷特布了,正因为此,殷特布本心里是很希望弘晴此番能在兵部来个大开杀戒的,这会儿说起客套话来么,自也就带着几分的真诚与期盼之意味。
“殷大人客气了,诸位可还有甚要说的么,嗯?”
对于殷特布这个兵部尚书,弘晴其实真谈不上有太多的好感,没旁的,只因此人太善于投机了,表面上跟三爷关系bucuo,可私下里却没少走八爷的门路,其能出任兵部尚书一职,便是出自八爷的暗中使力,这么个隐秘,旁人不知,可有着“尖刀”在手的弘晴却是心中有数得很,对其,自也就难有甚好感可言,当然了,这等场合下,弘晴却是不会给其脸色看的,也就只是声线平和地客气了一句,而后便即环视了下其余诸官,不动声色地追问了一句道。
“下官等恭听王爷训示。”
明zhidào弘晴这等接连喝问的目的在于打压诸般人等的士气,可一众兵部官员们却是不敢表露出丝毫的不满,还真就只能是按着朝规齐刷刷地躬身应对了一番。
“嗯,好,本王此番奉旨前来办差,还得仰仗诸公多多配合,本王在此先行谢过了。”
一众兵部官员们既已表了态,照着惯例,弘晴自是得逊谢上一把,不过么,这一回弘晴可就没再让众兵部官员们说甚客套话了,一压手,示意诸般人等肃静,紧接着,面色陡然一肃,沉声开口道:“闲话少叙,这便言归正传好了,本王今儿个召尔等前来,只为一事,那便是请诸公通力协作,拿出今年军需报表之总结,并对明年一年之军需开支作出个预算,另,西线大军若是不能在一年内剿灭准噶尔部,便需得以论战之策疲敌,相关之论战计划也须得早做安排,给尔等八日之时限,务必完成诸般事宜,尔等可都听明白了么,嗯?”
死寂,一派的死寂,一众兵部官员们尽管早就闻知了数日前那场朝议的大体经过,也知晓弘晴此来怕不仅仅只是审核军费开支那般简单,可真听得弘晴提出了如此苛刻的要求,一众兵部官员们还是被震慑得目瞪口呆不已,一时间竟无人敢出上一口大气的,大堂里立马便就此诡异地安静了下来。
“王爷明鉴,您能来我兵部督导,下官等自是欢欣鼓舞之至,自当竭力为王爷效劳,然,所谓人力有穷时,呵呵,非是下官等推脱,实是王爷所提之三个要求太过艰难了些,按我兵部惯例,此三要求纵使一桩桩分开进行,都各需得月余时间,实难在八日里办妥,还请王爷多多体谅则个。”
弘晴所提的要求确实是有些个强人所难了的,不过么,殷特布是不打算出言反对的,此无他,只因他本就巴望着弘晴能好生整顿一下兵部,他也好趁机提拔心腹的,至于那四名掌印郎中,则是早就得了八爷的密令,也不kěnéng会在此际跟弘晴唱反调,就这么着,难耐的死寂持续了足足有一盏茶的时间,终于有人憋不住冒出了头来,这人正是兵部左侍郎满彭!
“满大人以为办不到么,嗯?”
弘晴虽是少与兵部诸般官员接触,可对兵部诸般人等的底细却是了若指掌的,自是清楚满彭这个正蓝旗出身的家伙才是老十四真正的嫡系心腹,当然不会给其甚好脸色看,但见弘晴眉头一皱,已是语调生硬地冷哼了一声道。
“回王爷的话,非是下官推诿,实是此事断难为之,王爷若是不信,可请问问诸位掌印郎中便是了。”
这一见弘晴声色不对,满彭哪敢独自去硬扛,赶忙话锋一转,试图将四名掌印郎中一并拉来顶缸。
“哦?那好,本王便问问也罢,崔郎中,尔等也以为办不到么?”
弘晴并未因满彭的话语而发飙,而是顺着其之所言,似笑非笑地环视了一下四名掌印郎中,不动声色地便追问了一句道。
“王爷明鉴,下官以为此事确实难度颇高,下官也只敢言尽力耳。”
崔郎中,大名崔烟,汉军正黄旗人,乃现任武库清吏司掌印郎中,身为九爷门下,崔烟在事前自是已得了密令,要他不得率先与弘晴发生冲突,正因为此,哪怕弘晴发布了苛刻至极的命令,崔烟尽自心中不满已极,却还是强忍着反对的冲动,只是没想到弘晴居然当众点了他的名,这可就令崔烟避无可避了,心中飞快地盘算了一下之后,还是硬着头皮附和了满彭一把,此无他,弘晴所提的那三个要求实在是难有实现之kěnéng,至少在崔烟本人看来是如此,为免事不成而被弘晴处置了去,崔烟也只能是委婉地表达了不同之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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