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又亮了,尽管太阳还没出来,可朝霞已现,渲染得东边的天空一片的绚烂,浓雾渐消,只剩下淡淡的一层还在山林间飘渺地荡漾着,草叶含珠,鸟儿欢唱,又是一个爽朗的好天气,只是这会儿的弘晴却是没了两日前的闲情与逸致,双目通红地端坐在山顶的大石头上,眉头紧锁成了个大大的“川”字。
四天了,自打被围时起,到如今已是第四天了,前两日的仗打得倒是顺溜无比,仅仅以微小的代价便消灭了一千五百余教匪,可从昨日开始,随着官军手中的箭矢消耗殆尽,战也就难打了起来,尽管依靠着地利的优势,官军们拼死守住了阵地,然则伤亡却开始大增了不少,尤其是昨夜子时前后遭白莲教匪夜袭,虽打退了敌人,自是也折损了三十余人之多,到如今,全军只剩下两百八十五人,近半有伤在身,还能坚持作战的仅仅只有一百五十余人,更令弘晴忧心的是全军随身携带的干粮也已耗尽,能否坚持到援军抵达实在是难说得很。
搞个甚名堂来着,就是爬也该爬到了,该不会是李敏行那头出了甚岔子罢?
这条道弘晴是没走过,可军中自有识路之人,弘晴早就问个分明,自是清楚从此到开封府还有一日的山路要走,可那针对的不过是普通人而已,似李敏行这等高手之辈,真要全力奔波,最多大半天便可赶到开封府,再算上荣柱那头调兵遣将的时间,援军也该在昨儿个傍晚时分抵达才是,可这都又是一夜过去了,还没见着援军的影子,又怎叫弘晴不暗自发急的,他可不想有着当过俘虏这么个污点在身,概因夺嫡路上实容不得半点的差错,若是仅仅只为三爷谋划,那倒也罢了,wènti是弘晴自己也有着青云直上的想头,自是不能留下丝毫受人攻讦的把柄在。
“小王爷,您用点早膳罢。”
就在弘晴皱眉沉思之际,一阵脚步声响起中,却见耿三飙手捧着两块干粮以及一个水壶小心翼翼地凑到了弘晴身后,低声地说了一句道。
“不必了,留给将士们罢。”
听得响动,弘晴缓缓地回过了身来,扫了眼耿三飙手中的干粮,语气淡然地谢绝道。
“可……,小王爷,您都已一日不曾用膳了,末将……”
干粮是昨日午间没了的,可弘晴昨日早膳就不曾用,这都一天两夜没进食了,光只喝了些水,整个人憔悴得眼窝深陷,这样子叫耿三飙如何能看得下去。
“没事,本贝子又不作战,吃那么饱作甚,去吧,给伤员们送去。”
弘晴又不是铁打的人,这会儿早饿得前胸贴后背了的,若是干粮充足,他自是巴不得大吃上一顿,可眼下就只有这么两小块了,吃了也不顶事,倒不若以之来鼓舞一下士气,有鉴于此,弘晴这便以不容置疑的口吻吩咐了一句道。
“这……,唉,小王爷,这已是第四天了,若是援军还不来,请容末将率部掩护您突出重围,哪怕拼了末将这条命,也要保得小王爷之安全!”
一听弘晴说得如此之坚决,耿三飙自知劝弘晴不动,眼圈不由地便是一红,一咬牙,低声地进谏道。
“嗯,这话本贝子信,只是眼下时机不到,盲目突围只会自陷死地,纵使要行此险策,也得将白日先顶了过去方可,去吧,今日之战或将是最危急之时刻,本贝子不能亲自上阵,一切就靠你了。”
弘晴对军事虽不甚了了,可基本的军事常识还是有的,自是清楚耿三飙这话虽是由衷之言,却断然有实现之kěnéng,真要强行突围,就眼下这么点人手,哪够白莲教匪们杀的,唯一的希望还是只能寄托在援军的到来上,只是个中缘由说破了,只会影响己方之士气,弘晴自是不愿明言,也就只是神情凝重地拱手拜托了一句道。
“喳!”
这一听弘晴如此说法,耿三飙自是不敢再啰唣。,恭敬地行了个礼,一旋身,自去安排相关部署不提。
“咚咚咚……”
辰时三刻,山脚下的白莲教大营里鼓声骤然响起,一队队白莲教匪兵再次鱼贯行出了寨门,行动倒也还算迅速,只是精气神却显然比前几日差了许多,这也不奇怪,就这么小小的一个山头,万余人马愣是打不下来,反倒在山坡上丢下了两千余具尸体,别说白莲教这等乌合之众了,便是精锐之师到了这般田地,也一样不会有甚精神可言。
“儿郎们,成功立业就在今日,清妖已无力再战,随我杀上山去,全歼清妖,昌我神教,此战有进无退,督战队听令:自本人起,有敢妄自后退半步者,皆杀无赦,儿郎们,跟我来,冲!”
辰时六刻,总算勉强整好了队的白莲教匪们麋集于山脚之下,光着膀子的陆鼎盛凶神恶煞般地站在队列之前,挥舞着手中的大刀,大发了一通厥词,而后怪叫一声,率先向山坡冲了过去。
“有进无退,有进无退!”
也不知是被陆鼎盛的豪气所感动,还是被督战队那雪亮的刀光所震慑,千余列于前阵的白莲教匪兵们尽皆高呼着口号,一派义无反顾状地跟着陆鼎盛向山坡冲了过去,大有一举拿下山顶之气概。
“呜,呜呜,呜呜呜……”
就在白莲教匪兵们刚踏上山坡之际,一阵凄厉的号角声突然暴起,紧接着就见无数的兵马从远处镇子的两侧狂涌而出,飞速地绕过镇子,急若流星般地向白莲教大营袭杀而来,当先一面明黄龙旗,下头一员策马狂冲的戴甲大将赫然竟是三爷!
乱了,全都乱了!无论是刚发动冲锋的白莲教匪,还是列阵于原地待命的盗匪们,全都被官军大队人马的突然掩至吓得慌了手脚,原本还算整齐的阵列就此溃散了开去,到了这个地步,谁也顾不上啥圣母、圣子了的,尽皆疯狂地撒开双腿,往自认为安全的地方狂逃不已。
“是王爷,王爷来了,王爷来啦,弟兄们,出刀,我等杀贼去!”
耿三飙原本正紧张地戒备着白莲教匪们的攻山行动,冷不丁听得号角声大起,往镇子方向一看,入眼便见明黄龙旗迎风招展,顿时大喜过望,这便一跃而起,手舞者大刀片子,发出一声喜极的嘶吼,便打算就此率部杀下山去。
“慢着!”
没等耿三飙发足狂奔,弘晴已是面如沉水地断喝了一嗓子。
“小王爷,您……”
往日作战时,弘晴可是素来不加干涉的,这会儿冷不丁地一声大吼,还真就叫耿三飙有些个摸不着头脑了,可又不敢违抗弘晴的命令,这便迟疑地站住了脚,疑惑不解地问出了半截子的话来。
“耿将军之勇武,本贝子已然知晓,实无须再与来援的弟兄们抢功,而今大胜既已成了定局,我等且坐看便好。”
小心方能使得万年船,弘晴可不想在这等胜利已将唾手可得之际出啥意外的,真要是耿三飙率部杀将下去,弘晴岂不得就此落了单,万一那帮白莲教乱匪们从旁的地儿窜将出来,那乐子可就真要闹大发了去了,这等险,弘晴可是一点都不想冒,当然了,这么个小心思却是不好宣之于口的,这便另找了个理由,好生慰籍了委屈无比的耿三飙一把。
“嘿,小王爷说的是,咱们将肉都吃尽了,终归还得留点汤给旁的弟兄么,兄弟们,都好生呆着,就看王爷怎生大展雄威好了。”
被弘晴这么一说,耿三飙恍然大悟之余,也不禁有些不好意思,尴尬地挠了挠头,笑呵呵地呼喝了一嗓子,顿时逗得全军上下尽皆笑得个前俯后仰不已。
战事进展得极快,几乎没啥激烈交锋,有的只是一面倒的大屠杀,来援的官兵虽仅五千之数,可无论是装备还是士气都远在白莲教匪之上,一通好杀下来,白莲教匪伏尸遍野,当真惨不忍睹,前后仅仅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而已,战事便已是消停了下来,纵马好生冲杀了一阵的三爷顾不得去收拾残局,领着一众将领奔驰到了山下,一个甩蹬下马,急若流星般地便向山顶处行了去。
“孩儿叩见父王!”
大老远见到三爷急匆匆而来,弘晴自是不敢大意了去,赶忙领着耿三飙等人疾步抢到了山腰处,规规矩矩地便是一个大礼参拜不迭。
“快起来,来,让阿玛看看,黑了,也瘦了,此番可真是苦了你了。”
三爷素来宠爱弘晴这个长子,此番一得知弘晴被围困之消息,当真是急红了眼,当即就要率亲卫队连夜去驰援,只是被河南诸多官员所阻,不得不等得次日方才亲率连夜调集而来的大队官兵向八里湾镇急赶,怕的就是弘晴已陷落贼手,而今得见弘晴安然无恙,悬在心中的大石自是就此落下了地来,心情激荡之下,眼角边竟是沁出了泪花。
“好叫父王得知,孩儿能脱得此险,全仗着耿将军等人拼死血战,若非有一众将士们扶持,孩儿恐早不存也。”
获救固然值得欣喜,然则弘晴却是不会忘了要为耿三飙等心腹好生表上一功的,这便紧赶着将耿三飙等人隆重地推介给了三爷。
“bucuo,都是我朝廷之忠勇将士,本王将亲自上本为尔等请功!”
三爷可是精明人,一见弘晴这便举动,立马便猜知了弘晴的心意,自是不会吝啬这么个顺水人情,几句顺耳话说将下来,便已将耿三飙等众将士尽皆感动得无以复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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