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条物语 第六百八十九章 终章

    正所谓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过隙，忽然而已，转眼之间已进入了天正十年。

    随着上杉将军家与朝廷的关系，以及与诸大名的关系已基本固定，通过率军上洛彰显幕府的统帅并趁机改易，其实已经没有必要。

    而且，幕府对于扶桑佛教诸宗派的本山、本寺颁下了寺院诸法度（诸宗寺院法度），加强了对佛教寺院的统辖。

    幕府一共向真言宗、天台宗、临济宗、净土真宗、日莲宗、禅宗等各宗寺院颁布了三十四道法令，这一系列法令，旨在把寺院、僧侣强行控制在幕藩体制之下，这都是由南光坊天海来负责制定的。法令的内容涉及僧侣修行、奖励宗学礼仪、确定本寺末寺之间的关系、僧侣任命法、严禁诸寺豢养僧兵（越后府中林泉寺除外）、严守僧侣等级以及禁止庇护恶僧、恶徒等。

    而幕府依靠接连不断地颁下法度，将五畿八道的诸大名、朝廷、寺院这三大势力牢牢掌控在手中。逐渐抛弃了镰仓幕府、室町幕府统治时期那种放任地方武士的态度，以武力优势作为后盾，通过颁行分国法等方式，对自己的领国实行集权化（也可以叫一元化）改革，削弱乃至剥夺地方武士的自治权力，将地方治理权从地方武士转移到大名直接任命派遣的奉行、代官手中，从而建立起大名对领国的直接控制。

    不仅如此，幕府颁发的黑印状又强调，「夷人何时往行渡海之事，当任由夷人自行决定」，「停止对夷人行非分之事」，直接给予阿尹努人以法律方面的保护，这也就意味着幕府对阿尹努人所居住的地区也能颁下相关法度，并再一次强调阿依努人的居住地区也在扶桑的统治范围之中。

    因先前改易岩殿藩一事，使上杉氏虎发觉上杉谦信与八条景定二人所创立的老中合议制也有些靠不住，便打算大力提拔自己的近臣来运营幕政。

    于是，上杉氏虎就设立了「侧用人」的役职，其主要职责是负责将军与老中们的联络，并可以与老中一起处理政务，而老中却只有通过「侧用人」才能见到将军本人。山崎秀仙、狩野秀治、樋口兼续、高梨义政、新发田盛喜等上杉氏虎的亲信近臣皆被提拔为首批「侧用人」。

    就这样，原先很多被老中控制的权力就转移到了「侧用人」手中，而这正是上杉氏虎的目的。在上杉氏虎的暗中支持下，「侧用人」的权势也越来越大，对老中们权力的侵蚀也越来越严重。

    而后，上杉氏虎以甲府城代八条宪景虚食重禄、素餐尸位为由，越过其主君八条政定，直接褫夺其原先担任的甲府城代、巨摩郡郡代、武川众旗头、韭崎城城主等职，没收其领有的甲斐韭崎城三万石知行地，并处以幽禁一年的处分。

    鉴于甲斐一国与武藏、骏河、相模、信浓四国接壤，可以说是武藏一国的门户重地之一。

    再加上甲斐国中还有黑川金山、秋山金山、大月金山、甲武信金山、须玉金山、大城金山、汤之奥金山等诸多金山在，原先是由景定负责经营和开采。

    上杉氏虎为了进一步打压御三家之首的会津藩，同时还为了尽可能消除隐患，便提拔了自己的亲信近臣山崎秀仙、狩野秀治、樋口兼续三人为大名，分领甲斐一国的各重镇要地：山崎秀仙受封下山城，领有两万石知行地，并担任大目付；狩野秀治受封韭崎城，领有两万五千石知行地，并担任甲府城代兼大目付；樋口兼续受封岩殿城，领有三万五千石知行地。

    如此一来，甲斐一国之中仅剩的会津藩重臣就只剩下小山城城主太田资胜、清白寺城城主宇田川胜元、牧野城城主南部满秀（河西满秀）、胜沼城城主胜沼信就四人了，而甲斐一国剩余的领地也在八条景定的默许下逐渐从会津藩的直领转变为上杉将军家的直领。

    随着上杉氏虎将自己的亲信近臣分封

    至甲斐后，景定见上杉氏虎的地位和权势已然稳固，就觉得自己不太适合继续居住在东都江户城之中，便主动上书对上杉氏虎进行劝谏和提醒：「亲贤臣，远小人，此当家之所以兴隆也；亲小人，远贤臣，此平家、源家、北条家、足利将军家等之所以倾颓也。大御所在退隐之前，每与臣论此事，未尝不感到叹息痛恨。天下安危，在将军之心，宜留思焉；奖节义，摈轻薄，爱士民，信赏罚，赐赉勿滥，滥则士怠；用人勿偏，偏则国危；国之有臣，犹木之有枝也，枝偏大则蹷其根，犹鸷鸟之有爪翼也；爱其爪翼，所以期搏击。后嗣若贤，能自保其天下；如其不肖，多积仓库，徒益其奢侈，此乃危亡之本也······臣如今已到了花甲之年，不宜继续担当大老的重任，请公方殿允许臣辞任大老，返回相州小田原城安享晚年······」

    对于自己生父所提出辞任大老的要求，上杉氏虎倒是有些不知所措。

    在上杉氏虎看来，景定如今才五十九岁，按理说还能继续在自己的身旁进行辅左，顺便出面与朝廷、皇室进行交涉等等。经过一番权衡后，他便亲自来到了景定的寝殿之中，准备对景定进行挽留。

    「父亲大人，为何突然提出辞任大老的役职？难道是因为甲州之事吗？」上杉氏虎以为是自己做得太过火了才导致景定提出辞任大老。

    「非也，如今公方殿不论是处理政务还是制衡群臣、诸侯，皆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为父就算继续留在这东都城中，恐怕也起不到什么显着作用了。」景定摇了摇头后缓缓说道。

    「父亲大人其实还能继续留在城中教导虎千代······」上杉氏虎随即想到了一个较为合适的理由。

    「虎千代毕竟是公方殿的嫡男，应由德高望重、学识渊博之人来负责教导。为父十岁之时就完成了初阵，十六岁开始辅左大御所殿，至今已是出仕当家的第四十九个年头了，是该让贤了，老臣争权可不是什么好兆头。身为公方殿之父，还有什么比这更令人自豪的呢？」景定并不打算接下这个差事，虽说自己也很喜欢与虎千代生活在一起，但为了上杉将军家的稳定，他依旧坚持要辞任大老返回小田原城，去安享晚年。

    「可放眼天下五畿八道之中，德高望重、学识渊博之人实在是凤毛麟角，少之又少······」

    「原禅兴寺住持、现林泉寺住持益翁宗谦，还有灵岩寺住持灵岩寺九山。」景定其实早就想好了合适的人选——上杉谦信的师弟益翁宗谦，以及曾入学过足利学校的灵岩寺九山二人。

    「原来父亲大人早就考虑到虎千代的师匠了吗？」上杉氏虎觉得景定应该是经过深思熟虑后才推荐益翁宗谦和灵岩寺九山的。

    「算是吧。」景定其实内心的想法是，都打了一辈子仗了，应该好好享受享受了。

    「那······儿臣尊重父亲大人的决断。」上杉氏虎见景定铁了心要辞任大老的役职，也就不再进行挽留了。

    「为父从今往后就带着家卷搬入小田原城之中，常备军势的右控鹤军之后由公方殿派遣家臣进行接管吧，为父如今也用不上这么多的宿卫。」景定倒是不打算给八条政定留下任何一支常备军势，将自己手中所掌控的最后一支常备军势献给了上杉氏虎。

    「父亲大人，这恐怕有些不太妥当吧······」上杉氏虎并不是那么贪心之人，已经从会津藩手中夺得了甲斐一国的绝大部分领地，若是再接管右控鹤军三千常备军势的话，幕府与会津藩之间的关系必然会再度紧张起来。

    「无妨，会津藩如今是五畿八道之中的第一大藩，领有岩州、磐州、相州、豆州、甲州一部、常州一部、野州一部、总州（下总）半国，石高达一百五十二万三千六百石之巨。为父其实也是为了会津藩的将来

    所考虑，若是再由会津藩掌握数千规模的常备军势，对于当家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再加上会津藩在甲州的重臣大都是虚食重禄、素餐尸位，公方殿对八条越中守的惩处都还算是轻的。」景定最担心的就是会津藩将来是否会因自身强大的实力而向上杉将军家举起反旗。此次上杉氏虎能借机削弱会津藩的实力，就让景定感到可以放权真正退隐了。

    「如今，会津藩所领有的领国之中有不少不与岩州、磐州两州直接接壤，尤其是位于甲州、相州、武州、豆州、总州、常州等州的领地。」上杉氏虎倒是并不认为如今的会津藩能对上杉将军家造成多大的威胁，毕竟自己已经转封了一批亲信近臣至羽前、甲斐两国。而且，上杉将军家直辖的常备军势早已完成了改组以及扩充。

    再加上先前下野守护、宇都宫城城主宇都宫定纲已经被提拔为会津藩的支藩大名，此人既是景定的女婿，又可以算是景定的养子。表面上看宇都宫定纲还是隶属于会津藩，但实际上宇都宫一族在下野一国根深蒂固，而且他还不会轻易背叛长期收养自己的养父母景定和绫姬。

    「防患于未然罢了，只是为父听闻公方殿近来喜爱次男，有些冷落虎千代，不知此事是否属实？」景定随即话锋一转说道。

    「儿臣近来忙于处理政务，可能没能顾及虎千代······」上杉氏虎见景定如此质问，先是一惊，而后又赶紧找了一个借口来搪塞。

    但事实上，上杉氏虎确实与御台所最上义姬宠爱次男鹤千代。若不是有景定给虎千代撑腰，最上义姬早就准备频繁对上杉氏虎吹枕旁风，意图废长立幼。

    「公方殿要记住，你不可能骗得了所有人，更不可能骗得了神佛。虎千代的世子之位决不能动，这也是大御所的意思。」景定不忘提醒一下上杉氏虎，不仅仅有自己一人在给虎千代撑腰。

    「儿臣明白，儿臣明白······」上杉氏虎连连点头，他非常清楚景定这话的意思。若是自己真的做出废长立幼之事，首先反对的必然是「养父」上杉谦信和生父八条景定，之后御三家、御三卿以及诸多谱代大名、旗本、御家人、外样大名等很有可能会站在上杉谦信与八条景定一方。

    之所以上杉氏虎能迅速坐稳持节征夷大将军之位，很大程度上是有上杉谦信和八条景定的暗中支持，而不是靠他自己。

    「天色不早了，为父也就不留公方殿用膳了。」景定随即下了逐客令。

    「那儿臣就不打搅父亲大人休息了。」上杉氏虎说完便告退离开。

    「看来最上家也要提防一下了。」景定不禁自言自语起来。

    在景定正式辞任大老之前，他就安排自己的近臣五味定重（五味高重之子）、沼田右光、石堂一彻等人以及骁勇善战的勐将本庄繁长改仕虎千代，以此组建虎千代的原始班底。

    天正十年，十月。

    八条景定于小田原城本丸的大广间里，为自己的幼子冷泉六郎丸元服，并让其更名为冷泉为定。

    不久后，景定就上书朝廷，要求辞任关白，由冷泉为定来接任，自己则是作为后见役，从旁辅左。

    不仅如此，景定还要求上杉氏虎授予冷泉为定播磨鱼住城二十万知行地，作为他的领国。

    十一月末，大御所上杉谦信因饮酒过量而造成脑溢血，于骏府城不治而亡，享年五十三岁。之后，由正亲町天皇追赠为正一位太政大臣、越后国公、北都留守（升越后春日山城为北都）等职。

    而身在小田原城的景定，在听闻上杉谦信不治而亡的消息后感到悲痛万分，他还是没有料到谦信竟然会走在了他的前面，因此悲痛成疾，意志消沉。一年后，因药石无用，在小田原城本丸的寝殿之中病逝，享年六十岁。之后由正亲町

    天皇追赠为正一位太政大臣、武藏国公。

    「嗯？我睡了多久了？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景定趴在电脑桌前，先是揉了揉眼睛，而后才缓缓起身，并看了一眼显示屏上仍然开着的游戏。

    「等等，我记得这游戏原本是《信长之野望·新生》的啊？怎么名字莫名其妙变成了《谦信之野望·新生》了？！」景定很快就发现了异样。

    随后，景定就拿起一旁的手机，开始搜索江户幕府的内容，他觉得自己一定是睡迷湖了，可能一时眼花了。

    然而，搜索结果却是江户幕府的首任持节征夷大将军为上杉谦信、二代目将军为上杉氏虎、三代目将军为上杉政虎······

    「难道我在梦中更改了扶桑的历史？！」景定并没有做好充足的准备，对此还不能完全接受，便放下了手机，走到了阳台边，眺望着远方。

    「其实这样的话也不坏。」景定自言自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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