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步骘所料,青州沿岸的海贼又多了不少,除了原来被打散后的溃卒,更多的是躲避战事的青州百姓。世家有庄园可守,有部曲可用,普通百姓没人保护,又不甘心依附世家,被他们连累,索性逃到海边,做了海贼。
对于他们来说,打渔为生虽然不如种地来得稳当,毕竟是一时辛苦,袁谭不是吴王对手,迟早要走的,青州终究还是吴王的治下。当初逃到豫州的乡党都说吴王对百姓很好,事实证明,沈使君也做了不少对百姓有益的事,只是青州世家贪心不足,不肯交出土地,还勾结袁谭,这次死定了,傻子才跟着他们走。
这些百姓的到来还影响了之前的海贼,包括不少黄巾旧部。他们一直藏在这里,靠海为生,不与外界交通,对外面的消息知之甚少。有些人倒是和甘宁交战过,印象却不好,只知道甘宁好杀,战船又大又快,遇到他非死即伤,最好是离他远一点。遇到新入伙的百姓,才知道甘宁背后还有吴王。
当甘宁派人来联系,约他们一起进攻青州,并承诺成功之后优势分配土地时,海贼们大多欣然响应,即使不愿意听甘宁命令,看到那些高大雄壮的战船后,也没人愚蠢到主动去挑衅。
经过仔细挑选,甘宁很快征集到了一万多人,根据江东军的习惯,从中挑选了三千多精锐成为作战人员,剩下的充当后勤和预备役。他挑选了几个海岛作为基地,将这些将士的家属安置在上面,并分给他们几条大船,教他们到海中捕鱼,在岛上设立水产加工作坊,对捕回来的鱼进行加工,除了满足自己的需求外,还可以供应大军消耗。
有步骘的协助,这些事处理得井井有条。甘宁暗自佩服,自己尽可能的参与,还安排了几个机灵的部下配合步骘,学习相关事务。
基本准备完毕后,甘宁率领大军,溯济水而上,进入乐安。他将新征召来的海贼当作前锋,掩人耳目,自己跟在后面。乐安的世家、豪强听说海贼来了,也没太当回事,按照之前的习惯闭门自守,等待郡兵救援。这些海盗来去如风,防是很难防的,但他们攻击能力有限,只要守住城池或庄园,秋收已经结束,地里什么都没有,损失也不会大到哪儿去。
但这一次,他们失算了。这次来的海贼不仅全是青壮,而且换了新装备,其中还有装备了抛石机的战船,攻势力大大增强,几个小庄园根本没能挡住他们,迅速被攻克。海贼们拥入庄园,将庄园内抢劫一空,男人杀死,女人劫走。
初战得胜,海贼们士气高昂,像野火般向前挺进,所过无不歼灭,直抵乐安城下。
——
郡治临济,太守何夔坐在堂上,看着两岁的儿子何曾在庭中玩水,脸色阴沉。
这两天不断传来消息,海贼入境,已经劫掠了好几个庄园,有趁胜向乐安的可能,让他忧心忡忡。
他当年去见孙策,相看两厌,不仅没能得到孙策的尊重,还被孙策软禁了好久,并因此引发了对陈国世家的清算,因此对孙策深恶痛绝,坚决不肯向孙策俯首,这些年一直在家闲居。虽说满宠清算土地,给他留了一百多亩地,可他又岂是会种地的人,租给别人种田租有限,雇人种又要多养几个人,总之过得紧紧巴巴。如果不是陈逸、袁遗等亲朋接济,他大概早就饿死了。
这种日子当然不是他愿意接受的,袁谭再入兖州,他就赶到昌邑,被袁谭任命为乐安太守。
他因此高兴了一阵子,可是没能高兴多久,袁谭撤出兖州,退守冀州。青州暂时还没有放弃,几万大军还驻扎在高唐附近,但进取的可能性也不大,乐安成了前线,随时可能遭到沈友、徐琨的围攻。他现在是寝食难安,不顾诸家多次暗示,一直没有解散郡兵,也不打算向沈友投降。他总觉得袁谭应该不会轻易放弃乐安,再坚持一下,也许就有转机。
收到海贼入境的消息,何夔很恼火。这群刁民以为袁谭退了,青州就是他们的了?居然敢趁火打劫。是可忍,孰不可忍。一定要好好教训他们一下,免得迎战沈友、徐琨时腹背受敌。
“府君,刚收到的消息,海贼进入乐安县境了。”何恪走了进来,轻声说道。
何夔点点头,手在膝盖上轻轻敲了两下。“季恭,你怎么看这些海贼?仅仅是上岸劫掠吗,会不会是受沈友蛊惑?”
何恪面露苦笑。“府君,你是担心海贼是诱饵,沈友有可能偷袭临济?”
“你觉得有可能吗?”
“有没有可能,其实并不重要,青州不比兖州,很多人都和吴国君臣有过接触,对吴国新政也不陌生。他们只是不甘心放弃手中的土地,这才坚持到今。如果袁谭放弃了青州,沈友迟早会出兵收复郡县,仅凭他们的部曲是守不住的,与其像兖州世家一样被血洗,不如早点投降,至少能保住命。”
何夔没吭声。他听得懂何恪的言外之意。朱桓、满宠等人率部进入兖州,兖州世家遭到清洗,家破人亡的比比皆是。要想保住性命,只能投降,而且是早早投降,等兵临城下再投降就迟了。覆辙在前,青州世家一旦得到消息,肯定会和沈友接触,戴罪立功。之所以现在还没有动静,是因为袁谭的人马还在高唐,消息不通,而沈友似乎也没有劝降的意思。
这些武夫就想着杀人立功,将来一定会遭天谴呢。
何夔很悲哀。没想到读了一辈子书,奉守圣人教诲,现在却落得这般田地。一想到被沈友击败,俘虏到孙策面前,他就觉得眼前一片黑暗,看不到任何希望。
世家完了,以后是武夫和庶民的天下。刹那间,他体会到了圣人面对春秋之际礼崩乐坏的痛苦和无奈。
何夔站了起来。“出发吧,既然战事不可避免,就拿这些海贼练练兵。”
何恪点点头,陪何夔去更衣披甲,却掩饰不住眼神中的悲哀。打败了海贼又如何,何夔就是个书生,没有带兵作战的经验,他也许能击退海贼,可是面对沈友、徐琨,他没有一丝胜算。但他同样也清楚,何夔不是不想走,他是无路可走。
——
何夔领郡兵万余,水陆并进,赶到乐安。
据报,海贼只有两三千人,何夔担心郡兵一到,海贼就会望风而逃,因此命临济大族牟家的牟珍率领三千人迂回包抄,先切断海贼的退路,迫海贼一战。届时两面夹击,不仅能大获全胜,还能让郡兵们熟悉一下战阵,为将来守临济城做准备。
牟珍欣然领命。海贼一路劫掠而来,收获肯定不少,这些都会留在后面。截住这些船,不仅能得到其中的物资,还能解救一些人,壮大自己的实力,两全齐美。何夔肯将这样的美差交给他,是对牟家一直以来支持的回报。
牟珍领着三千部曲急行,绕道博昌,斜趁乐安之北,成功的穿插到了攻打乐安的海贼背后。但他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他看到了很多船,不仅有吃水很深的辎重船,还有战船,高大如山的战船。
看到这些战船,牟珍就知道麻烦大了。这些战船是江东水师的战船,江东水师督甘宁可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凶徒,麾下将士勇猛善战,绝不是他领的这些部曲、郡兵所能匹敌的。他第一时间下令撤退,却发现无路可退,伏兵尽起,将他四面围住。
牟珍很知趣,没有作无谓的抵抗,举手投降。不仅如此,他还代表临济牟家向甘宁投降,愿意戴罪立功,率部攻击何夔。他也听过何夔的事,知道何夔曾经得罪过吴王,如果能用何夔的命换牟家的命,他绝不会犹豫。
甘宁接受了他的投降,却没接受他的建议。开什么玩笑,肉少狼多,杀何夔、取临济的战功怎么能让给你。想将功赎罪,你自己再想办法,临济的战功是我的,谁也别想抢。
问清楚何夔的部署,甘宁嗤之以鼻,这种书生哪来的勇气与吴王对阵?他随即命令步骘留守,自己亲率三千精锐出击,沿着牟珍的来路,绕到了何夔的背后。海贼不肯退,何夔正等牟珍的消息,突然听说身后出现了甘宁的战旗,顿时乱了阵脚,进退失措。
海贼们抓住机会,发起猛攻,迅速突破了何夔的防线,杀入何夔阵中。何夔心慌意乱,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发出了几个命令,却没有任何效果。郡兵们乱作一团,被海贼打得狼狈不堪。眼看着大势已去,何夔只得下令撤退,在何恪率领的亲卫保护下先逃了。
一声令下,郡兵崩溃,海贼们趁势杀进,所向披靡。
何夔也没能逃多远,甘宁根据牟珍的说明,早就做好了安排,等着何夔自投罗网,将何夔抓个正着。
抓住何夔,甘宁转身攻击乐安。就在牟珍等人的注视下,他将巨型抛石机运到了城前,三架巨型抛石机同时发射,仅仅五发,乐安城门就被一枚铁弹砸中,四分五裂,向甘宁敞开了怀抱。
牟珍目瞪口呆,惊出一身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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