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正是在冰雪之巅,凄惨的死在他眼前,后来又被他亲手埋葬的洛星磊。
不过今日的洛星磊可与往日大不相同,他揭掉了铁面具,面具上的面容竟然不复之前的丑陋可怕,俊美妖异更甚从前。
墨发绿眸,墨蓝长袍,俊美绝伦的五官,妖异得隐隐生出几分邪气。
看见裴诺,他挑了挑唇:“师尊见我没死,很失望?”
声音也不复之前的嘶哑难听,无比悦耳,也无比耳熟。
裴诺之前做冰尸之时,日日夜夜听到的,就是这道声音。
裴诺唇色苍白如雪,他浑身是控制不住的颤抖,此时对洛星磊的怨恨甚至要超过从前,他一字一顿的质问道:“一切,都是你布下的局?”
洛星磊显然心情甚好,唇角含笑:“师尊多虑了,弟子何德何能胆敢算计师尊呢?”
他只不过是在中间推波助澜一下,想要趁机除掉叶未然,哪知道师尊果然疼爱那厮,竟然宁愿自己死于千剑魔尊的剑下,也不肯松手放弃救他。
他怎能让师尊死呢?
只好出来挡剑了,顺便看看师尊对他的死会不会有那么一丝一毫的触动。
结果果然不出他所料,完全没有。
师尊对他的复生,只有愤怒,全无惊喜。
好在他也已习惯了,师尊如今正是最脆弱的时候,正好……
前所未有的冤屈感和背叛感席卷而来,裴诺瞪着洛星磊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骂道:“贱人!”
什么现在的洛星磊和曾经的不一样!
他简直是错得离谱!
一样的!
分明是一模一样的!
这种让人欲杀之而后快的厌恶感,也是一模一样的!
洛星磊一愣,笑了笑:“师尊想骂就骂吧,反正日后你也有许多机会来骂弟子。”
他手中长剑出鞘,竟然带来一道氤氲鬼火。
裴诺一看,眉心一跳,他手上握的,居然是苍穹剑。
他前世的佩剑。
苍穹剑与他的明影剑一样,同为上古七大名剑,虽然貌不惊人,但是威力惊人。
前世洛星磊不知从何处得来此剑,他只道是弟子的机缘,却想不到终有一日那把剑洞穿的,居然是他的胸口。
洛星磊道了一声:“师尊得罪了!”便提着剑,小心的走上前。
即使受了重伤,但是重伤的师尊也还是师尊。
看着那柄苍穹剑,裴诺反而出乎寻常的冷静了下来,这个时候系统还在那里嘤嘤嘤的啼哭:“洛星磊这个坏胚子,怎么可以酱紫!亏他死的时候我还为他哭了……主人,现在该怎么办?”
突听见裴诺对他道:“细桶,你要是今次再出差错,本尊非宰了你不可?”
“啊?”系统哭到一半被噎了回去,傻愣愣的道。
就见裴诺挣扎着从床榻上坐起,轻轻的笑了笑,问道:“洛星磊,你修的是苦难道吧?是不是一直苦于无法突破至尊者境?”
洛星磊修的确实是苦难道,他受血燃术奄奄一息中方悟此道,虽然此道进境飞快,但是他每次破镜之时都要受尽痛苦。不过为了师尊,这些痛苦都是值得的。他对裴诺突然这么问有些不明所以,还以为裴诺是讽刺他未达尊者境无法与他为敌,于是就微笑道:“那就不劳师尊操心了。”
裴诺微微一笑:“好歹我们师徒一场,本尊就最后助你一次。”
说罢,唤来明光剑,振衣而起。
洛星磊见他还要负隅顽抗,连忙使出浑身解数应对,但是一击之下,他才发现裴诺重伤无力招式虚浮,不由大喜过望:“师尊何必勉强!”
裴诺并不吭声,依然持着明光剑,出招狠辣,看模样竟然想要置洛星磊于死地。
过了几招之后,裴诺明光剑一闪,竟然不顾自身伤势,要催动大招式,洛星磊连忙闪躲,他万万料不到的是,裴诺那招不过是虚招。
他一个侧身,刚好迎上了苍穹剑的剑尖。
让苍穹剑直穿他胸口,粉碎他的心脉。
然后在洛星磊惊骇绝伦的神情下,缓缓的吐出一口血,冲洛星磊露出一个微笑,染血的微笑。
洛星磊在抱住他倒地的躯体的那一刹那,脑海中浮现了之前裴诺的话,电光火石之间他明白了过来。
世上有什么样的苦难,要比亲手杀死自己的挚爱更甚呢?在这样的痛苦之下,尊者境的屏障已经化为乌有。
洛星磊双目赤红,抱着洛星磊,嘴边只能来来回回的说一句话:“师尊,为什么?”
师尊,为什么?
可惜裴诺早已永远的闭上了双眼,不可能再回答他了。
一切,兜兜转转,终究又复归原点。
他再度死在了洛星磊的剑下,不过这次是他自愿的。
这一次的重生出奇的顺利,顺利到裴诺简直有些不敢相信。
当他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他已经脱离了紫檀宫,躺在了一方有些破旧的褥子上。
耳边传来一道兴奋的嗓音:“醒了!沧少爷醒了!”
系统可高兴了,他等待了那么久等待了那么多年,等的就是这一天啊!
他一兴奋就喜欢多话,叽叽喳喳吵个不停:“坐在主人你床头的那个老太太是你的外祖母,她旁边的是你大舅妈,后面那个瘦长脸的是二舅妈,左边的那个男的是你的大舅,右边的那个女孩子是你的大表姐……”
他把人物详细无比的通通说了一遍,然后道:“主人你现在是没有这个身体的记忆的,需不需要装失忆?当然你不装也成,我还是知道点料的,只不过你平日里一定要注意隐藏性格,毕竟这个身体的性格和你不一样。”
他吧唧吧唧的说了一大堆,裴诺对此的反应是,懒洋洋的翻了一个身,继续睡了过去。
本尊累了,俗事勿扰。
系统:“……”
这一屋子的人都:“……”
大舅母连忙唤道“沧儿啊,你外祖母来看你了!快起来吧!”
裴诺对此的回答是,扯过一旁的被子,一把盖住他的脑袋。
他现在心情乱得很,不愿意与他们虚以委蛇。
长辈在场,如此作为,简直是不孝至极。
他外祖母的脸上明显浮现了一层不悦。
大舅母连忙赔笑道:“看来沧儿落水之后身体还不太好,母亲,我们不要耽误他休息了,先走吧!”
外祖母江氏冷哼一声,龙头杖一摆,率先走出门。
大舅母露出一个笑容,吩咐一边的侍女道:“你们好好照顾沧少爷,要出了什么事,我为你等是问!”
然后就和他大舅走了。
二舅母看着大舅母的背影,冷哼一声,也走出门。
剩下的是大表姐,她柔声道:“沧弟好生修养,有何需要就来找姐姐便是。”于是也跟着出了门。
世界归于安静,裴诺再度沉沉睡去。
裴诺这一觉睡了好长时间,待他昏沉沉的再度醒来,身边已再无一人。
下了床,拖着略显沉重的身子去桌边倒了杯水。
茶壶里空空如也。
身边侍女小厮早就不见踪影,这哪里是对待一个刚落水之人的态度。
裴诺环视四周,发现一切果然如细桶所说。
这个身体的待遇并不太好。
罗州江氏,他虽然从未听过这个世家,但是一个世家的小少爷住在这样的地方,生了重病却无人问津,像话吗?
裴诺见到旁边架子上摆着一个水盆,于是支撑着走了过去。
清水映照出他此时的容颜。
这是个模样十二三岁的少年,满面病容,病骨支离,然修眉凤眸,气质清淡,宛如湖边青莲。他微微抿了抿唇,眼角上扬,又显示出几分独属于他的,睥睨天下的气势。
“那个,主人!我可以说话吗?”系统要求发言。
千年道行尽丧,甚至还换了一副身体,还有一些七七八八烦心无比的事,裴诺的兴致并不算太高,但还是点点头:“说吧。”
系统得到了允许,高兴道:“因为主人你之前一直不喜欢我提,但是既然主人你如今都重生了,我就跟你简单的介绍一下这具身体的情况。”
“此人名为江沧,罗州江氏的小少爷,江氏是罗州的二流世家,但是江沧却不是正统的小少爷,他是江家大小姐与人私通生下的孩子,在江家一向没有什么地位。江家目前当家作主的是江沧的外祖母,江沧有两个舅舅,分别是江家的大爷和二爷,而刚才你看见的那位大表姐,就是江沧大舅舅的女儿。江沧的母亲早年亡故,江沧的体质又不适合修炼,所以在江家十分没有地位。哦,江沧还有一个双胞胎姐姐,叫做江澜,这个姐姐和江沧简直是云泥之别,少年天才,早在六岁那年,就被紫檀宗收为内门弟子了!江沧现在还能带走江家,全都是因为这个姐姐的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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