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爹怕是指望不上喽,要不咱上?
眼瞅着三爷半天没反应,弘晴又怎会不知三爷已是彻底放弃了此次雄起之机会,郁闷之余,心眼不由地便活泛了起来,很有种亲自上阵之冲动,只是想归想,做却是不能这么去做,倒不是怕事,而是真还不到他这位世子上阵建功的时候,真要玩大发了,遭旁人嫉恨还是小事,回头闹不好还得吃三爷的板子,那可真就亏大了去了,再说了,只要四爷没动,三爷就不算输,大不了这局不玩也成,反正谁都不得分,这等结果虽遗憾了些,却也尚算是能接受。
“晴儿,来,到朕这儿来。”
就在群臣们以为康熙老爷子必将雷霆震怒之际,却没想到老爷子突然展颜一笑,朝着人堆里的弘晴一招手,煞是和蔼地招呼了一声。
啥?老爷子搞啥啊!
弘晴这都已打算放弃了,却万万没想到老爷子会在此时点自己的名,不由地便有些子傻了眼,心思立马有些卡了壳,愣是搞不懂老爷子到底想作甚,wènti老爷子金口已开,不上去还真不成了,尽自心中嘀咕不已,却也只能是略带一丝慌乱地向门前的台阶行了去。
“嗡……”
望着弘晴那小小的背影,群臣们忍不住又轰然乱议了起来,很显然,群臣们也被老爷子这突如其来的一手给绕晕了,至于三爷么,这会儿已是冷汗狂淌直下,几番身形摇晃,似欲上前打岔,可又真没那个胆,不知如何是好之下,顿时便急得个面色煞白不已。
“孙儿叩见皇玛法。”
门前的台阶不多,拢共也就九级而已,尽管弘晴的步行sudu并不快,可也就是几步的事情而已,毫无疑问,在如此短的时间里,要想猜透老爷子的心思,显然是办不到的事儿,此际的弘晴也就只能是强自按下心中的疑惑,抢到御座前,规规矩矩地便是一个大礼参拜不迭。
“免了罢。”
康熙老爷子饶有兴致地打量了弘晴一番,见弘晴气度沉稳,并不因乍然处于众目睽睽之下而有甚失态之表现,心中暗自称奇不已,可也没多说些甚子,只是笑着一抬手,慈爱地叫了起。
“孙儿谢皇玛法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尽管听得出老爷子语气里的慈爱之意,可弘晴却是不敢因此而废了礼数,一丝不苟地谢了恩之后,这才起了身,垂手而立,一派恭听训示之状。
“晴儿进学已半载了罢,可有所得么?”
老爷子根本没理会下头群臣们的窃窃私语,也不管下头还跪着一地的官员,一捋胸前的长须,竟关心起弘晴的学业来了。
“回皇玛法的话,孙儿惭愧,只略有寸进耳。”
弘晴到了这会儿还是没能猜透老爷子叫自己上来的真实用心何在,心中自是警醒得很,哪敢将话说得过满,也就只能是谦逊地答了一句道。
“嗯,能有寸进便是好事,须知学而不厌方可至远,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晴儿当牢记在心才是。”
老爷子这段时间虽都不在京,可对京中诸般人等的表现却是心中有数,自是知晓弘晴从不缺课的良好表现,此际尽管另有机枢,可勉励之言却也是出自真心无疑。
“孙儿定当牢记皇玛法之圣训,不敢或忘焉。”
老爷子此言一出,弘晴不单没就此松懈下来,反倒是更谨慎了几分,他可不相信老爷子在这等场合里会是真儿个地关心自己的学业,只是一时半会又想不明白老爷子到底唱的是哪出戏,回话起来,自是能简单尽量简单,以免闹出甚不必要的麻烦来。
“晴儿这话,朕信得过,然,学之目的不在学,而在用,今儿个朕便来考考你,唔,晴儿可知黄袍加身之典故否?”
老爷子这回没再让弘晴费心去乱猜,夸奖了弘晴一句之后,话锋一转,已是“图穷匕见”了。
我勒个去的,敢情老爷子是在这等着咱啊,该不会是知晓了咱在暗自谋算的事罢,若如此,那乐子可就海了去了!唔,不对,老爷子应该没察觉,若不然,怕就不是这等君臣奏对之格局了,真要是起了疑心,十三衙门那头早出动了!
童言无忌?呵呵,原来如此,老爷子还真是好算计,咱说对了,老爷子顺势便能下了台,即便是说错了,那也无妨,老爷子以指正之名,照样可以将意思表达出来,圣意一明,群臣就算再不甘,怕也不敢强谏了,尤其是那些个“不明真相”之辈,只怕立马便得幡然悔悟,如此一来,一场风波怕也就到此为止了。
一听老爷子如此问法,弘晴的心中立马便“咯噔”一声猛响,冷汗不由自主地便冒了出来,不为别的,只因他在暗中操纵诸般事宜之事若是放在成年人身上,那只会博得众人一声喝彩,可wènti是弘晴眼下只有七岁,这等能耐的来处可就不好解释了,再联想起去岁的死而复生一事,指不定真会被人当妖孽给处理了,又怎由得弘晴不担心的,只是转念一想,又觉得事有不对处,再往深处略一琢磨,立马便已有所悟。
“回皇玛法的话,孙儿昨日方才听父王说过此事。”
弘晴想得虽多,可心念电转之下,也不过就是呼吸间事而已,计议一决,自是有了主张,这便躬了下身子,言语诚恳地应答了一句道。
“哦?你父王又是怎生说的?”
老爷子还真就没料到弘晴会这么答,不由地也是一愣,细细地看了弘晴一眼,见弘晴神色从容,不像是在说谎的样子,好奇心顿时大起了,这便轻吭了一声,眉头一扬,饶有兴致地追问道。
“好叫皇玛法得知,父王言宋祖本无心,奈何下头人等从龙心切,妄以黄袍加其身,纵使不反也只能反了。”
弘晴抬起了头来,双目炯然地看着老爷子,一派无邪状地应答道。
“嗯哼,有意思,那你父王还说了些甚?”
一见弘晴那认真的小样子,老爷子不由地便笑了起来,眼神不为人觉地瞥了站在朝臣最前列的胤祉一眼,而后又乐呵呵地往下追问着。
“父王还说,‘君子矜而不争,群而不党’,我辈当亲君子而远小人,若不然,近墨者黑矣,不可不慎。”
左右都是往自家老爹脸上贴金,自不妨多贴上一些,反正老爷子也找不到对证之人,弘晴这一逮住了机会,立马就可着劲地为三爷鼓吹上了一把。
“听听,都好生听听,晴儿都懂的理儿,尔等怎就会懵懂若此,哼,平乱时不见尔等用力,打落水狗时,倒是一个个都跳了出来,好么,朕是否也该好生奖赏尔等一番,嗯?”
老爷子抓弘晴的壮丁,本就是为了引出教训群臣的由头,而今弘晴所答远比老爷子所需要的更多,也更好,毫无疑问,老爷子发作起来,自也就理直气壮得很,训得一众跪在地上的群臣们尽皆为之面红耳赤不已。
“皇阿玛息怒,千错万错,都是孩儿一人的错,孩儿糊涂啊,误信了奸佞小人,险些被陷大逆之境地,孩儿不肖,恳请皇阿玛重重责罚。”
老爷子这一发飙,胤礽立马就有了卖乖的机会,但见其一头跪倒在地,泪流满面地认着错之余,也没忘了要刁买一下人心,当真是唱作俱佳,把握时机的能力着实是惊人得很。
“罢了,此事也不怪你,起来罢。”
老爷子本就不打算借此事发作太子,这一见太子如此识趣地出了头,自是乐得顺水推舟上一把,父子俩就这么默契无比地演了一把双簧。
“儿臣谢皇阿玛不罪之隆恩,儿臣惶恐。”
老爷子一定了调,胤礽哪有不赶紧顺杆子往上爬的理儿,这不,没等群臣们反应过来呢,他已是谢了恩,一句“惶恐”便已将事情盖棺定了论,愣是没给旁人留下打岔之机会。
“明珠!”
老爷子没再理会太子,也没去管下头群臣们的脸色有多怪异,面色一肃,提高声调地喝了一嗓子。
“臣在!”
明珠乃是精细人,自是看得出眼前这场戏的奥妙何在,正自暗笑不已间,突然听老爷子点了自己的名,哪敢怠慢了去,赶忙出了列,打了个千,高声应了诺。
“诸臣工皆言此案须得急审,朕看可以么,这案子就交由尔主审了,限十日审结,尔kěnéng办得到?”
既已将太子从索额图一案中摘出,老爷子自然是不会反对急审的,这便不容置疑地将案子的主审权交给了一向深体圣心的纳兰明珠。
“喳!”
明珠与索额图可是一辈子的老对手了,当初他垮台时,可是没少受索额图的挤兑,这会儿逮着了反整的机会,又哪有不乐意的理儿,尽管按圣意不能将太子牵扯在内,心中遗憾不小,不过么,能整到索额图,于明珠来说,就是件不折不扣的大喜事,应答起来自是干脆利落得紧。
“退朝!”
不等明珠起身,老爷子已是站了起来,转身行进了乾清门中,侍候在侧的秦无庸见状,忙扯着嗓子高呼了一声,率着一众大小宦官们紧追着老爷子便去了,一场险些激化的朝议到了此时便算是告了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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