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尽管春闺试题泄密事败的那一幕是发生在畅春园里,能知晓的人并不算多,可却很快便传遍了京师上下,朝野顿时为之哗然一片,自不免都在猜测着这一吊诡事件究竟是何人所为,只是对此,却是众说纷纭,浑然没个底限,几乎所有的阿哥都被流言击中,情形一派混沌,而随着畅春园全面戒严的消息一传扬开,京师里的风云立马便诡异了起来,谁也不知晓朝局之走向到底会有甚出人意料的变化。
康熙六十年三月十四日午时,全面戒严了一整日的畅春园里突然传出了一道诏书,明告天下,言及春闺考题泄密一事乃是子虚乌有,是有小人在暗中作祟,行谋财之骗局,诏令顺天府府尹荣柱缉拿诈骗团伙,不得轻纵,又言龙体有微恙,暂不朝觐,望各有司衙门谨守本职,不得擅传谣言,违令者,以大逆不道之罪论处。
老爷子这么道诏书一下,顺天府的侦骑立马四出,很快便将“铁拳帮”以及“白云观”等涉案团伙一网打尽,朝野间的乱议之声就此渐消,再加上新一期的《京师时报》之大幅报道,溯本清源之下,有关春闺考题泄密一案也就算是有了个交待,加之明日便是春闺之日,一众赴京赶考的士子们也已是无心再去关心旁的事宜,京师的乱局就此算是暂告了个段落。
三月十五日,卯时将近,天依旧黑沉着,可贡院里却是一派的灯火通明,从主考弘晴以下,诸般人等尽皆屹立在香案之前,香案上,一炷香火明灭不定地燃着,渐渐已是到了将尽之际,所有人的精神尽皆紧绷了起来,纵使是城府深若海般的弘晴也不例外,甚或更多了几分的忐忑,没旁的,自打十日前进了贡院,内外已是彻底隔绝,哪怕以弘晴之能,也无法得知外头的丁点消息,形势不明之下,又怎由得弘晴不为之忧心忡忡的。
“禀王爷,时辰已到,请王爷明训!”
香柱燃得虽是不甚快,可终归有到尽头的时候,随着最后一点红光一闪而灭,一股浓浓的青烟袅袅蒸腾而起中,就见一名燕喜堂官从旁闪了出来,朝着弘晴便是深深一躬,紧赶着出言禀报了一句道。
“开龙门!”
听得响动,弘晴立马便从遐思里醒过了神来,赶忙收敛了下散乱的心绪,面色一肃,中气十足地便断喝了一嗓子。
“喳!”
弘晴这么一声令下,那名燕堂喜官自是不敢有丝毫的怠慢,紧赶着高声应了诺,而后一旋身,朝着诸般差役们便是一挥手,立马便见众差役们一边高呼着“开龙门罗”,一边齐齐向贡院的大门跑了去,七手八脚地卸下门栓,号子声响中,盘龙华表中的两扇朱漆铜钉大门已是缓缓地洞开了,数千各地举子在验较差役的唱名声中,一手提篮、一手秉烛地鱼贯行进了贡院大门之中,自有监考胥吏上前验名搜身,又引领着各奔考区,尽皆肃然入座考棚,静静地等待着发卷时刻的到来。
“圣旨到!”
卯时将尽,所有的考生皆已就位,整个入场过程井然有序,并无甚差池之处,一派肃然的紧张气氛中,就听一声喝道声响起中,李德全已是领着两名抬着密封箱的小太监,在一大队善捕营将士的簇拥下,疾步行进了贡院,径直便到了正堂上。
“陛下有旨!”
李德全到了堂上,压根儿就不给众人寒暄的机会,人方才刚一站定,便已是面色一肃,沉声便摆出了传旨的架势。
“臣等恭听圣训。”
一听李德全如此说法,一众人等自是不敢轻忽了去,齐齐跪倒在了香案前。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春闺****,乃国之大典,望尔等为国家社稷公平取士,不徇私情,不收贿赂,不受请托……,今,赐下考题有三,由尔等自行拆封,务必谨慎为之,莫失朕望,钦此!”
圣旨很长,洋洋数百言,可扣除那些老话套话之外,其实就一句话——赐下三道考题,除此之外,都是些文绉绉的废话,实无半点的新意可言,也亏得李德全能念得个悠扬顿挫,却令下头跪着的诸般人等尽皆听得个昏昏欲睡。
“臣等叩谢陛下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好不容易等到李德全宣完了旨意,诸般人等赶忙齐齐谢了恩,都很有种解脱了之感,当然了,这当口上,却是没谁敢乱说乱动的,纵使起了身,那也都是微躬着,满脸的肃然之色。
“有劳李公公了,内里已备好了早膳,先用了再回可好?”
接过了诏书之后,弘晴有心探问一下外头的情形,这便笑呵呵地提出了个邀请。
“多谢王爷美意,只是陛下还在等着回话,老奴实不敢多有耽搁,这就告辞了。”
弘晴倒是很有诚意,奈何李德全显然并不打算领这么个情,陪着笑脸地致歉了一句之后,便即领着一众随从们径直离去了。
呵,这老家伙的口风还是那般紧!
这一见李德全说走便走得没了人影,弘晴尽自不满,却也没得奈何,也就只能是在自个儿心里头嘀咕了一声了事。
“时辰已至,启封!”
心里头可以犯嘀咕,可却是不能因之误了正事,待得李德全一离去,弘晴立马面色一肃,运足了中气地断喝了一嗓子。
“喳!”
弘晴既已下了令,先前与大内侍卫交接的数名燕喜堂官自是不敢稍有迁延,齐齐应了诺,揭开密封箱上的封条,解开铜锁,从内里取出了三个锦囊,恭谨地递交到了弘晴的面前。
“慢!”
弘晴正要伸手去接那三个锦囊,却见副主考礼部尚书赫申突然一伸手,高声叫了停。
“嗯?”
这一见赫申居然在此际横加插手,弘晴的眉头当即便是一皱,不过么,倒是没当场发作,仅仅只是面色阴寒地冷哼了一声。
“王爷明鉴,下官以为这三个锦囊有问题,按规矩,所有的锦囊都须是密封的,可这三个锦囊却全都是敞口的,与律不合,当须得禀明圣上,以验明真伪。”
赫申并未因弘晴面色不愉而有所收敛,指点着那三枚锦囊,一派镇定自若地便解说了一番。
“哟,还真就是如此,王爷,这确是与规定不符,确须慎重些才好。”
听得赫申这么一说,另一名副主考翰林院内阁侍读学士王铭义也探头往那三枚锦囊处验看了一番,紧跟着也提出了异议。
怎么回事?老爷子应当不会犯下这等低级错误才是,难不成是李德全在途中掉了包么?当不致于罢!
弘晴先前还真就没留意到锦囊不曾封口之事,被两位副主考这么一说,这才发现了这么个蹊跷之所在,眉头不由地便紧锁了起来,不过么,却并未急着表态,而是走到了已然打开的密封箱处,细细地查验了一番,接着又走回了原位,拿过一个锦囊,从内里取出了一张黄绢,细细一看,已然认出了那笔迹明明白白就是老爷子的手笔,心中已是有了定见。
“不必了,时辰将至,不可误了诸般学子的****事宜,准备抄录试题!”
尽管不明白锦囊为何不曾封口,然则弘晴却并不想因此而误了****,这便一挥手,乾坤独断地下了令。
“不可,倘若****出了岔子,下官等担不起这么个罪责,还请王爷收回成命!”
赫申此番同样不知外头的形势如何,不过么,但凡能与弘晴打擂台的机会,他都不会放过,这一见弘晴如此独断,立马便跳了起来,高呼阻止不已。
“是啊,王爷,此事还是慎重些才好,不若就先着人去面圣一番,再行定夺也不迟。”
王铭义显然也不愿承担责任,这便跟着也附和了一句道。
“本王身为主考,自有临机定夺之权,此事就这么定了,若有岔子,本王一力承担便是了,来人,即刻抄录试题!”
贡院离着畅春园足足有十数里之遥,真要是着人去觐见,这一来一回足足须得一个时辰左右的时间,科场秩序非得大乱不可,万一要是举子们闹腾起来,后果实不堪设想,一念及此,弘晴自是不打算理睬两位副手的提议,但见其一挥手,已是以不容置疑的口吻下了令。
“喳!”
听得弘晴这般下令,候在一旁的一名燕喜堂官自是不敢轻忽了去,紧赶着应了诺,伸手接过了弘晴递交过来的黄绢,一路小跑地便蹿进了后堂,安排人手,开始按号抄录试题不提。
“王爷,您这般独断,视我等同僚于无物,下官位份虽卑,却是不敢苟同,待得****过后,请恕下官要上本参劾了!”
赫申原本就与弘晴旧怨极多,此番又受了八爷的密令,自是不会放过任何能打击弘晴的机会,尽管无力阻止弘晴的命令,可却并不打算就此作罢,而是阴恻恻地放出了句狠话。
“赫大人请自便好了。”
弘晴懒得跟赫申多啰唣,冷笑了一声,强硬无比地便将其之威胁顶了回去,一见及此,赫申虽是面黑如铁,却也不敢再多言,只能是悻悻然地闭上了嘴,当然了,心里头却已是狠狠地给弘晴罗列上了一大串的罪名,就等着****之后,好生参弘晴一本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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