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若是这等态度,这事不议也罢。”
三爷倒是想打马虎眼,然则陈老夫子却是不想就此作罢,但见其面色一肃,已是毫不客气地讥讽了三爷一句道。
“呃,这……”
三爷向来便对一丝不苟的陈老夫子颇为的畏惧,哪怕此际被其如此这般地下了面子,可依旧是不敢出言反驳,愣是被憋得个面红耳赤不已,嘴角抽搐了良久,也愣是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夫子此言过矣,某以为无论陛下做何决断,妄自揣摩怕是要不得的,与其妄动,不若稳妥为上,坐观其变亦不失为稳当之道也。”
李敏铨这些年来一直深得三爷之心,往常还只是在府中出谋划策,可自前年起,已是每日里伴着三爷出入礼部,帮办部务,算是公开了其首席幕僚之身份,在礼部里可谓是声威大起,其效忠的对象也渐渐由弘晴转向了三爷,这会儿一见陈老夫子如此不依不饶地为难三爷,李敏铨自是看不过眼了,这便从旁插了一句道。
嘿,这老小子还真是得意过头了,有得你哭的时候!
弘晴此番之所以不曾跟李敏铨事先通气,便是因着已然察觉到了其渐起离心之故,然则却并未打算急着清洗此人,概因眼下的局势实容不得诚亲王府内部出现大的动荡,再说了,这么些年下来,弘晴早就将李敏铨排除出自个儿的核心圈子之外了的,也不怕其能翻得起甚大浪的,纵使如此,此际见得李敏铨如此这般地自以为是,弘晴心中的火气还是忍不住涌了起来,只不过城府深,倒也没带到脸上来,只是心里头已是给李敏铨的将来打上了个重重的叉号。
“荒谬之言!交权一事,四爷、八爷乃至其余阿哥皆可以迁延,独独王爷不行,吾未见恋权之储君能得善终者,今,寿诞一事既是大发,瞒是瞒不住的,陛下纵使言明不查,可心中却是必生刺无疑,若是王爷恋栈不去,后果殊难逆料,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陈老夫子连三爷的面子都敢驳,又怎kěnéng会给李敏铨留甚情分的,面色之一沉,已是毫不容情地呵斥了其一番。
“当不致此罢?某以为……”
早些年,李敏铨对陈老夫子可是一直服服帖帖地,可这几年么,随着其地位的水涨船高,对陈老夫子已是渐有不满之心了的,只不过因着陈老夫子乃是三爷座师之缘故,并不敢轻易放肆罢了,然则此际自觉“真理”在握,可就不想再对陈老夫子低头了,这便昂着脖子便要出言反驳上一番。
“父王明鉴,孩儿以为夫子所言甚是,此事万不可迁延,当速行!”
真要是让李敏铨这么意气用事地一争,这议事也就得无果而终了的,而这,显然不是弘晴所乐见之局面弘晴其实也恋权,若不然,前些日子也不会犹豫不决,可到底还是理智之辈,毕竟相比于将来的大位而论,眼下这么点权势的得失实在算不得甚大事,自不愿坐看三爷错失帝心,有鉴于此,不待李敏铨将话说完,弘晴立马打断了其之言语,旗帜鲜明地站在了陈老夫子的一边。
“呃……”
李敏铨近来虽是与弘晴渐有离心,可说到底还是不敢真跟弘晴当面起甚冲突的,甚至不敢在三爷面前说弘晴的小话,没旁的,只因李敏铨对弘晴的狠辣手段可是怕到了骨子里的,这会儿一见弘晴如此坚决地站在了陈老夫子的一边,哪还敢再胡言的,只能是将到了嘴边的话又生生地咽了回去,直憋得个面红耳赤不已。
“罢了,此事就这么定了也好,不就是个请罪折子么,本王上便是了。”
三爷虽是十二万分的不情愿,可这一见弘晴与陈老夫子都一致坚持,自也不好再固持己见,只是心情却已是坏到了极点,实是无心再议事,丢下句结论,便即起了身,一拂大袖子,就这么不管不顾地走了人。
“王爷,属下先行告退了。”
三爷这么一盛气而走,议事自然也就议不下去了,自感今儿个颇有得罪弘晴处的李敏铨也就坐不住了,满脸苦涩地起了身,朝着弘晴便是一礼,卑谦地请辞道。
“嗯,李先生且先去歇息也好,父王因今日之事忧心不已,还须得李先生多多美言宽解才好。”
虽说已是准备放弃李敏铨了,可弘晴却并不打算与其公然决裂,对其之请辞,自也不会无视,很是客气地还了一礼,温言地籍慰了其几句。
“是,属下知晓该如何做的,王爷只管放心便是了。”
李敏铨今儿个虽不是直接与弘晴顶撞,可明显有着拂弘晴之意的言行在,自不免担心弘晴会对其有看法,可这一听弘晴言语如此温和,实听不出有甚见怪之意,紧绷着的心弦立马便是一松,赶忙恭谨地应了一声,而后便即匆匆地退出了书房。
“师尊……”
三爷此番拂袖而去,显然不是君子所应为之举,先前李敏铨在之际,弘晴不好多说些甚子,可这会儿李敏铨既已离开,弘晴可就不能不有所表示了,这便起了身,朝着陈老夫子便是一躬,打算出言为三爷的不礼貌行为致歉上一番。
“王爷不必多言,为师心中有数,且回罢。”
陈老夫子世情通达得很,弘晴方才起了个头,便便已知晓弘晴要说的是甚来着,不过么,此际陈老夫子却是不想听那些无用的虚言,也不愿弘晴在书房里多逗留,以免被有心人所利用了去,这便一摆手,以不容置疑的口吻吩咐了一句道。
“是,徒儿告退。”
陈老夫子的用意无外乎是不想让小人去三爷面前嚼舌根,对此,弘晴自是心中有数得很,不过么,却也不是很在意,然则陈老夫子的一片好心却是不能拂了去,弘晴也就没再多啰唣,躬身行了个礼之后,便即自行打道回府去了,只是心情却显得颇为的沉重,此无他,三爷的猜忌固然是一方面,更多的则是对李敏铨的失望这么些年来,弘晴对李敏铨可算是待之不薄,不单给了其出人头地的机会,更给了其荣华富贵,甚至连其家人都已算是鸡犬升天了的,可到了头来,这厮还是起了异心,当真令弘晴颇为的恼火,好在没让其插手“小串子胡同”之事,错非如此,弘晴只怕也就该起灭口之心了的,当然了,此时可以不动手,将来么,可就难说了的。
“他娘的晦气,老家伙到底想作甚,奶奶个熊的,这么大的案子都不查,搞的甚名堂来着,爷看老家伙这是昏了头了,八哥,你就下令好了,爷几个豁出去,再闹上一场,看他查是不查!”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且不说诚亲王府议事之不欢而散,却说八爷等人离开了皇城之后,为避人耳目,并不曾一体汇聚八爷府上,而是先各回了各府,迁延了一段时间之后,这才按着事先约定的时辰到了八爷处,这才刚在西花厅里落了座,十爷已是气急败坏地骂了一嗓子。
“是啊,这事儿着实是反常得紧,没道理不查啊,八哥,要不哥几个发动一下,一齐上本,怎么着也得将此事往大里整了去才好。”
不说性子糙的老十满腔的怒火与不解,便是素来还算是多智的九爷此际也是一派的茫然,要zhidào此番为了整出这么一幕大戏,八爷等人可是没少花心思,更是多方设套,为的便是将朝局彻底搅得个稀巴烂,他们也好趁机起事的,可却没想到老爷子居然不打算彻查此事,当真令九爷很有种一拳打到了空处的迷茫感,眉头也因此紧锁成了个“川”字。
“嗯,此事不急,且先听听先生对此可有甚看法好了。”
兹事体大,八爷自是不敢有丝毫的轻忽之心,自一回到自家府上,便即将今儿个中和殿所发生的事情详详细细地说与了陆纯彦知晓,彼此间也商榷了一番,只是尚wèilái得及推断出个结论,九爷与十爷便联袂赶了来,这会儿见九、十两位弟弟都是一派的火烧火燎之状,八爷自不免也有些心急不已,只是城府深,倒也没带到脸上来,仅仅只是不置可否地轻吭了一声,便将wènti丢给了默默端坐在一旁的陆纯彦。
“!”
陆纯彦并未急着回答八爷的提问,而是微皱着眉头继续思索了良久之后,这才摇了摇头,感慨地说出了句没头没尾的话来。
“嗯?天黑?先生说的是甚来着?”
陆纯彦这么句感慨一出,八爷、九爷皆是一愣,眼神都不由自主地便闪烁了起来,可十爷却是茫然不知所谓,瞪大了眼地看了看窗外依旧明媚的天光,挠了挠头,茫然无已地追问了一句道。
“十爷莫急,容陆某细细道来,唔,前几日贺孟臣、贺太医曾言陛下近来用膳渐少,夜里多梦易醒,此老态毕露之症也,今,遇此大事而不查,非是不能查,实是不敢查耳,若是陛下龙体无碍,断不kěnéng不查,换而言之,陛下不查之根由便在龙体已然违和上,若真如此,那就须得早做准备了!”
陆纯彦伸手捋了捋胸前的长须,以笃定的语调给出了个颇有些骇人听闻的结论。
“嘶……”
“啊……”
“这……”
……
八爷等人处心积虑要谋大位,自是对老爷子的龙体能支撑多久有着颇多的揣测,也没少让宫中暗线收集这方面的资料,可惜所得甚是有限,并不足为凭,而今,听得陆纯彦说得如此肯定,自不免尽皆为之愕然不已,一时间倒吸气之声可就响成了一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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