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子诚此言当真?何人高明若此?”
胤祉本就不想在这么场大戏里袖手旁观,可又不免担心打不着狐狸惹来身骚,这一听有人可以不用动刀兵便能成大事,自是来了精神,眼中精光一闪,紧赶着便出言追问道。
“王爷莫急,且容属下从头细细说来。”
四大谋士就李敏铨一人是微寒出生,不似孟光祖等人皆是世家子弟,其能入得胤祉法眼,自然是有些本事的,至少在沟通能力上要比寻常人强上一大截,这不,用一句话成功吊起了胤祉的兴致之后,这就开始玩起了卖关子的把戏。
“嗯,那好,子诚只管慢慢说来好了。”
胤祉担心的是不能解决wènti,但消能了了心事,那一切都好说,更遑论细听分说乃是辨明是非真假的不二法门,自是不会介意李敏铨的卖关子之把戏,这便微微一笑,甚是和煦地应允了下来。
“谢王爷宽宏,属下这就详细说来。”李敏铨恭谦地谢了一声之后,脑筋急速地开动了起来,飞快地将弘晴交待的事情过了一遍,而后沉吟地开口道:“索额图急图宵禁,其反形已是毕露无遗,然,宵禁之举不外掩饰耳,行的怕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策……”
“嗯,此话怎讲?”
胤祉既有志天下,自是消息灵通之辈,九门提督福庆阿的来历,他心中有数得很,本以为索额图此番强烈要求宵禁,是为调九门提督之兵举事,可此际听得李敏铨并非如此,心神不由地便是一振,不等其将话说完,已是惊疑不定地出言打断道。
“回王爷的话,九门提督衙门虽有十八营,三万五千兵力,可福庆阿所能掌握在手的不过五营罢了,其余诸营主官既有诸阿哥门下,又有诸国公门下,并非福庆阿可以随意调遣者,是故,索额图断然无法靠九门提督之兵横扫京师,所能为者,不外借宵禁之机,调心腹之军入宫,以为埋伏之用罢了,却也无甚稀奇可言。”
午前弘晴分析局势之际,李敏铨也同样对此结论大为的不解,此际见胤祉也是这般,自不免有些个同病相怜之感,暗自好笑之余,却也不敢轻忽了去,赶忙将理由道了出来。
“此言谬矣,宫中禁卫素来由善扑营统管,福庆阿要调兵进宫,德楞泰、刘铁成这几个又岂会坐视?这断然无一丝之kěnéng!”
眼瞅着李敏铨再一次抢了风头,孟光祖可就坐不住了,也不等胤祉发话,便已满面讥诮之色地从旁插了一句道。
“孟兄所言甚是,那德、刘二人皆是圣上简拔之人,素来目无余子,又怎kěnéng听索额图胡乱差遣,李老弟言过其实了罢?”
“嘿,夸夸其谈,实不知所谓!”
……
梁绪文与陈观照同样不愿见李敏铨得势,这一见孟光祖出言打岔,自是不愿放过打击李敏铨的机会,紧跟着便你一言我一语地高声讥讽了起来。
“嗯?”
胤祉心中也有着与三大谋士同样的疑问,故此,虽不喜孟光祖等人的乱议,却也没出言制止,只是不动声色地轻吭了一声。
“畅春园!”
李敏铨压根儿就没去理会孟光祖等人的讥讽,自得地一笑,一字一顿地道出了谜底。
“咦?嘶……”
胤祉到底不是寻常之辈,孟光祖等人尚在疑惑之际,他已是率先回过了味来,一惊之下,顿时倒吸了口凉气。
呼……,您老总算是有所觉悟了!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策虽仅仅只是猜测,可弘晴对此却是有着六成的把握,然则对于能否说服自家老爹,弘晴却是并无太多的把握,担心的便是自家老爹看不透个中之蹊跷,而今,三爷的惊讶之色一出,弘晴悬着的心总算是稍稍松了些,只是并不敢胡乱作态,也就只能是紧绷着小脸,做出一派淡定从容之状,静静地站立着不动。
“若真如此,当如何解之?”
胤祉虽是被李敏铨的结论狠狠地震了一下,可也没愣上多久,眉头一扬,直截了当地便追问起了应对之策。
“王爷莫急,且容属下详议之。”
别看李敏铨先前说得神气十足,其实心中却是忐忑得紧,此无它,这推论不是他自己得出的,而是从弘晴那里得来的,自不免有些个患得患失,怕的便是不能得到胤祉的认可,这会儿一见胤祉显然是想明白了事情的关键,心安之余,倒是真儿个地神气活现了起来,潇洒地一抖袖子,好整以暇地应答道。
“嗯,子诚只管往下说好了。”
三爷一向讲究礼仪,先前一惊一乍地,自觉失态不已,不禁微有些汗颜,伸手抚了下额头,自嘲地笑了笑,而后一摆手,示意李敏铨接着往下讲。
“王爷明鉴,属下先前得闻上书房议事之经过,窃以为八爷一方态度实是暧昧,实有推波助澜之嫌,是故,属下料定八爷那头必已是看透索额图之谋算,必会行将计就计之策,若是索额图不察,必为其所算,一旦如此,不止索额图本人难逃劫难,便是太子殿下也将瓜葛难脱,社稷恐真将有大患矣,能力挽狂澜者,非王爷莫属也!”
李敏铨一边简单地分析了一下八爷一方的kěnéng之举措,一边可着劲地拍着胤祉的马屁。
“子诚言过了,本王而今尚茫茫然耳,何敢言力挽狂澜,且不知子诚有何妙策否?”
好话人人爱听,胤祉自也不例外,只是受用归受用,该假谦虚一下的时候,三爷自当表示一下,当然了,三爷也确实没想出个稳妥的解决之道,这等谦虚显然假得够可以的。
“王爷过谦了,属下以为解局之人确非王爷莫属,而关键之关键便在一人身上,这人便是当今国舅、领侍卫内大臣、议政大臣佟国维!”
卖关子乃是为了吊听者的胃口,可真若是吊得过份了,那听者也就该疲了,这一个度的把握相当不好处理,然则李敏铨却显然是个中之高手,且听其先是再次狠夸了胤祉一把,而后神叨叨地道破了谜底。
“嗯、佟国公?他……”
一听李敏铨说出的关键人物竟然是佟国维,胤祉不由地便是一愣没错,佟国维位份极高,不仅是康熙老爷子的母舅,又是老爷子的泰山大人,其一族在朝在野的势力都不小,在大清有着“佟半朝”之美誉,着实是尊庞然大物,wènti是佟国维前些日子便已告病在家,就连今日上书房议政都没参与,姑且不论其是真病还是假病,其坐看风起云涌之态度已是明摆着的,胤祉实在不明白为何李敏铨要如此推崇其人。
“正是其人,今领侍卫内大臣者有五,熊赐履,张英皆汉官,虽有名而无实,难与索额图相抗衡,而大阿哥又是个鲁钝之辈,此时恐尚茫然不知危机将至,实难堪大用,欲制衡索额图,唯有佟国公可为之,然,这并非关键之所在,真正紧要处么,属下以为佟国公恐是奉圣上密旨平乱之机枢也。”
前头一大通的分析与推论,为的便是推出佟国维这个核心人物,这才是戏肉之所在,而恰恰就是这一点,李敏铨心中连半分把握都没有,话虽说得尚算慷慨激昂,可实际上,额头大汗狂冒不说,腿肚子都为之微微哆嗦了起来。
“何以见得?”
胤祉是个精细人,可不是那么好蒙的,尽管心惊于李敏铨的判断,但并未全信,皱着眉头思忖了片刻之后,从牙缝里挤出了句话来。
“王爷可曾记得当年吴应熊之乱否?佟大人不正是主事之人么?今索额图又欲造乱,情形何其相似哉?况乎佟大人与索额图又有着解不开的死仇(佟国维之兄长佟国纲因被索额图设计陷害致死),再者,就算属下推测有误,能将佟大人揽出,于大局又岂无利耶?王爷何不试之?”
午前时,李敏铨也曾问过弘晴同样的wènti,得到的答案么,就两个字直觉!也正因为这两个字,生生弄得李敏铨心头忐忑不已,要zhidào这可是生死攸关的大事啊,弘晴居然敢把直觉当事实来说,真令李敏铨很有些哭笑不得,奈何把柄在弘晴手中拿着,被逼无奈之下,李敏铨也只好自己去找了个实在谈不上有多靠谱的理由,这会儿胤祉有问,他也只能是强撑着做出一副胸有成竹状地连番反问道。
“唔……,也罢,本王明日私下去探个底也好。”
胤祉不甘心在这场大戏里袖手旁观,可自身又找不出可行的应对之道,此际哪怕对李敏铨这番分析多有保留,可沉吟了良久之后,还是打算私下去探个究竟再作计较。
“不可,王爷,此事欲行,便须得大张旗鼓而为之,若是私下行了去,反倒更遭人疑,倘若误了圣上大事,后患无穷矣!王爷何不以探病之名,这就去行上一趟。”
这一听胤祉如此说法,李敏铨先是暗自松了口大气,可突然又省起弘晴的交待,心一紧,赶忙出言劝谏了一句道。
“嗯,那好,就这么定了!”
胤祉到底是聪明人,只一想,便已明白了事情的关键之所在,倒也没多坚持,霍然而起,干脆利落地下了个决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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