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怕是真躲不过去了!
弘晴的面色虽是平静如常,可心底里其实却已是波澜翻滚不已,没旁的,只因他已然看出了老爷子的决心,此番进位上书房已是必不可免之事,唯一不清楚的只是老爷子此举的真实用心之所在罢了,然则在弘晴看来,却也不外乎两点:
一么便是忌惮弘晴在工部的庞大潜势力,这是要玩明升暗降的把戏了工部有枪炮,眼下又因发明推广而获得了巨大量的资金,这等情形之下,不管谁呆在帝位上,都不kěnéng安心,哪怕老爷子这等千古一帝也不会例外,怎么着也不能坐视弘晴继续盘踞工部;至于第二种kěnéng么,那便是老爷子自感时日无多,这是要着手培训接班人了,道理很简单,老爷子之所以选择三爷,完全是因着弘晴之故,而今大限将至,自是须得将弘晴好生操练上一番,以培养弘晴的全面能力;无论是哪种kěnéng,弘晴都不kěnéng再在工部呆着不动了,这一点明悟,弘晴自是不缺的。
“孙儿叩谢皇玛法隆恩!”
甭管老爷子的真实意图如何,此际都绝对容不得弘晴有半点的迟疑,否则的话,必遭圣忌无疑,正因为此,没等三爷等人从震撼中回过神来,弘晴已是一头跪倒在地,感激涕零地谢了恩。
“嗯。”
老爷子显然很满意弘晴的识趣,不过么却并未再多言嘉奖,仅仅只是一摆手,轻吭了一声,示意弘晴自行平身,而后目光炯然地环视了一下兀自精神不定的诸位阿哥们,语调平和地又开口点了名:“胤祹。”
“儿臣在!”
老爷子的旨意来得太过突然了些,老十二同样被震得不轻,不过么,他倒是没啥可介意的,左右他也就只是闲人一个,虽亲近三爷,可对夺嫡一事的介入却并不甚深,朝局变幻与否,他虽是关心,却也不是很在意,正自坐看风起云涌间,冷不丁听得老爷子点了名,当即便被吓了一大跳,好在很快便回过了神来,赶忙大步而出,朝着老爷子便是一躬,高声应了诺。
“尔在户部帮办多年,也算是历练出来了,朕便将工部交由尔打理,尔可敢为否?”
老爷子没甚废话,直截了当地便给出了道旨意。
“儿臣愿为皇阿玛效犬马之劳,纵死不敢辞也!”
老十二出列之际还忐忑不已,不晓得自个儿到底是哪做错了要挨罚,却万万没想到天上居然会掉下了如此大的馅饼,当即就喜得眉眼开花,忙不迭地便一头跪倒在地,高声表忠不已。
“嗯,这话朕信得过,尔这就与晴儿去工部好生交接了,尽心办差,莫要辜负了朕之期颐。”
老爷子此番可是将乾坤独断发挥到了极致,压根儿就没给众阿哥们留下甚提建议的余地,挥手间,已是将此事定了调。
“儿臣遵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老十二欣喜若狂之下,压根儿就没功夫去细想老爷子这等安排的用意何在,紧赶着便谢了恩。
“嗯,时候不早了,尔等都道乏罢。”
天已午时,老爷子毫无赐宴众人之意,也没给众人对此事发表看法的机会,一摆手,已是不由分说地下了逐客令。
“陛下(皇阿玛)圣明,臣等(儿臣等)告退。”
老爷子话都说到了这么个份上,一众人等尽管心情各异,却也没谁敢再多啰唣的,也就只能是齐齐称颂了一句,鱼贯着退出了养心殿。
“十二弟,恭喜了!”
“老十二,大喜啊,这回可得好生请哥几个畅饮一番!”
“十二弟此番可算是宏图得展了,好,好啊!”
……
众阿哥们在御前是不敢有甚放肆之言行的,可一出了殿么,却是全都哄闹了起来,将红光满面的老十二围在中间,七嘴八舌地恭维着,即便是心事重重的三爷也不例外,同样是口不应心地凑着趣,好一派兄友弟恭之和睦,只是各人心中究竟作何感想,那就只有上天才晓得了的。
“晴哥儿,皇阿玛既是有所交待,你看这交接……”
胤祹这些年来说是跟四爷搭伙计,可实际上么,在户部的事情上,他却是半点话都说不上的,当真就是混日子的主儿,而今,平白得了个好差使,心下里激动之余,大展手脚的野望自也不免大起了,这当口上,自是无心跟一众兄弟们多瞎扯,嘻嘻哈哈地应对了一番之后,便即以皇命在身为由头,挤出了兄弟们的包围,满脸堆笑地行到了默立在一旁的弘晴面前,客气无比地试探了一句道。
“十二叔说得是,您请。”
弘晴从来都不是个喜形于色的主儿,尽管此际心中思绪缠杂,可却并未带到脸上来,也没在意老十二的猴急,仅仅只是一摆手,声线平和地道了声请。
“有劳了。”
这一见弘晴如此配合,老十二脸上的笑容顿时便更灿烂了几分,不过么,倒是没再多啰唣,拱手谢了一声,便即抬脚向宫外行了去,弘晴见状,也没甚言语,甚至不曾去理会一众叔叔们的各异之目光,缓步便跟在了老十二的身后……
“小王爷回来了,王爷请您即刻到内院书房一行。”
工部事务缠杂,交接工作自然不kěnéng一蹴而就,实际上,没个三、五天的时间,压根儿就不kěnéng完成此项工作,再说了,弘晴在没思忖出个应对头绪前,也没打算急着完成交接,正因为此,哪怕老十二意犹未尽,可弘晴却是一到了下班的点便借故先走了人,只不过并不曾回自家府上,而是直接便到了诚亲王府的正门,这才刚下了轿子,就见王府总管高大诚已是急匆匆地迎上了前来,一躬身,紧赶着出言禀报了一句道。
“嗯。”
弘晴之所以直接来诚亲王府,原本就是来议事的,自不会因高大诚的言语而有甚动容处,仅仅只是不置可否地轻吭了一声,便即抬脚行上了府门前的台阶,一路无言地便往内院书房行了去,这才一进书房,入眼便见三爷正面带愁容地高坐上首,额头上的汗迹依稀可见,显然也是刚回不久,至于陈、李两大谋士则面色凝重地端坐在侧,议事之格局俨然已现。
“孩儿叩见父王,见过夫子,见过李先生。”
这一见三爷面容如此愁苦,弘晴心中也自感慨万千,没旁的,集权政治就是这般残酷,为帝者掌天下人之生死,一言可得生,一言可致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至于旁人么,却只能是在揣摩圣意中惴惴不已,哪怕贵为亲王、郡王,也不会有甚例外可言,这等大变动面前,不说三爷会心慌,便是弘晴自己也好不到哪去,当然了,感慨归感慨,弘晴却是不会失了礼数,但见其疾走数步,已是抢到了文案前,规规矩矩地便是一个大礼参拜不迭。
“免了,坐罢。”
三爷虽是心急着要问根底,可好歹养气功夫了得,倒是没一上来便猴急地乱问不休,仅仅只是一摆手,语带一丝焦躁之意地吩咐了一声。
“谢父王赐座。”
三爷既是如此吩咐,弘晴自也不急着说正事,恭谨地谢了恩,腰板一挺,顺势起了身,缓步走到了一旁的几子后头,一撩衣袍的下摆,就此端坐了下来,身形微躬着,摆出了副恭听训示之乖巧模样。
“唔,今个儿的交接可还顺利否?”
三爷固然是满腹的心思与烦恼,可真到了要议事之际,却又不知该先从何议起方好了,沉默了片刻之后,问出来的却是句无关痛痒之言,显见其心怕已是早乱成了团麻了的。
“回父王的话,一切尚算顺利,只是工部事务缠杂,真要交待清楚,终须得三、五日之功夫。”
弘晴多精明的个人,只一听便知三爷这是在没话找话讲,不过么,却也并未揭破,而是神情恭谦地应答了一句道。
“嗯,心急吃不得热豆腐,慢慢交接了去也是hǎode,只是须得谨慎些才好,终归不能让人说了闲话去。”
三爷心里乱得很,没旁的,只因他实在是看不透老爷子突然来上这么一手的真实用心何在说起来这已不是老爷子第一次要调弘晴入中枢了,金融风暴结束之际,老爷子便有过此等提议,只是当时被弘晴婉拒了去,那会儿三爷其实不甘得很,此无他,中枢比起一部的部务来说,重要性可是一天一地的区别,能有个真正的自己人顶在那儿,自是好得不能再hǎode事儿,三爷自是乐见得很,至于眼下么,形势却又大不相同了,老爷子已是渐老,指不定啥时便会龙归大海,中枢的重要性固然还在,可比之工部这等权重部门来说,却怕是要差上了一些,三爷对老爷子的居心自不免有些不甚hǎode猜疑,只是这话却又不好说出口来,也就只能是就事论事地吩咐了一句道。
“是,孩儿谨遵父王之令。”
三爷的心思其实并不复杂,左右不过就是患得患失罢了,弘晴自是一眼便能看破,然则身为儿子,弘晴自不kěnéng去揭破,恭谦应诺自也就是题中应有之义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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