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禀陛下,诚亲王、雍亲王、兵部侍郎刘谦在宫门外请见。”
乾清宫的正殿中,御宴已然摆开,刚换了身便装的老爷子端坐在龙椅上,手持着银筷子,正准备好生用膳一番,只是第一筷都尚未开动呢,就见秦无庸急匆匆地从殿外行了进来,疾步抢到了御前,一躬身,紧赶着禀报了一句道。
“嗯?”
近来朝局平稳,无甚大事发生,老爷子自是乐得偷闲,今儿个午后闲来无事,便将三爷、四爷一并唤来陪侍,吟诗作对了一番,直到先前方才将二位阿哥打发了开去,这一听两位儿子又要觐见,自不免为之一愣。
“启禀陛下,刘侍郎说是有西北急报到了,三爷与四爷于路遇到了刘侍郎,这才会一并前来求见。”
这一见老爷子面露疑惑之色,秦无庸自不敢稍有怠慢,紧赶着出言解释了一番。
“嗯,那就宣好了。”
一听是这么回事,老爷子也没放在心上,无可无不可地挥了下手,语调淡然地便准了奏。
“喳!”
老爷子既是这么说了,秦无庸自不敢再多迁延,紧赶着应了一声,便即匆匆退出了大殿,不多会,便已是又陪着三爷等人从殿外行了进来。
“儿臣(微臣)叩见皇阿玛(陛下)!”
一行人等上了殿,入眼便见老爷子正用着膳,自不敢失了礼数,尽皆疾步抢到了近前,规规矩矩地大礼参拜不迭。
“何事,说罢。”
老爷子其实极不喜用膳时被人打搅,这会儿虽是准了诸人的请见,却并未给诸人甚好声色,连叫起都不曾,便已是语调微冷地发问了一句道。
“微臣启奏陛下,西宁紧急军报已至,请陛下过目。”
老爷子这么一问,三爷、四爷都不敢胡乱作答,尽皆闭紧了嘴,刘谦见状,也就只能是无奈地当了回出头鸟。
“递上来。”
老爷子原本对紧急军报一事并不甚在意,在其想来,有五万大军出征,再如何紧急,也不致于紧急到危急之地步,也正是出自此等zixin,他先前才会表现得极为的随意,可此际一听刘谦语气明显不对,老爷子当即便起了疑心,这便将手中的银筷子往龙案上一搁,抬手一招,已是眉头微皱地下了令。
“喳!”
老爷子金口这么一开,侍候在侧的秦无庸自不敢稍有迁延,恭谨地应了诺,疾步走下了前墀,伸手接过了刘谦高举着的折子,又一路小跑地抢到了御前,将急报递交到了老爷子的手中。
“什么,怎会如此,额伦特误国!朕,朕……”
老爷子随手翻开折子,只扫了一眼,脸色瞬间便是一白,霍然站了起来,怒气勃发地猛拍了下龙案,气急地骂了一嗓子,而后一阵晕眩袭来,老爷子的身子摇了摇,竟就此向龙案栽了去。
“陛下,陛下!”
这一见老爷子要栽倒,秦无庸顿时便慌了,赶忙抢上前去,伸出双手抱住了老爷子的身子,焦急无比地便连声呼唤了起来。
“传太医,快去传太医!”
老爷子这等状况一出,殿中顿时便是一片大乱,倒是三爷见及得快,忙不迭地便跳了起来,高声便嘶吼了一嗓子,自有边上侍候着的小太监轰然应了诺,急冲出了大殿,飞快地向太医院跑了去……
“主子,墨雨来了,说是老王爷请您赶紧去内院书房一趟。”
戌时三刻,夜已微深,然则弘晴却并未回房歇息,而是心神不宁地在书房里来回踱着步,正自焦躁无已间,却见书童观雨探头探脑地从屏风后头冒了出来,小心翼翼地凑到了弘晴身旁,低声地禀报了一句道。
“嗯。”
一听三爷此际相招,弘晴的心头立马便是一动,已然猜到了些根底,不过么,却并未多言,仅仅只是不动声色地轻吭了一声,抬脚便行出了书房,由下rénmen打着灯笼陪侍着,穿过边门,一路向诚亲王府的内院书房赶了去,方才转过书房门口处的屏风,入眼便见三爷面色凝重无比地端坐在上首,正与陈、李两大谋士低声交谈着,说的赫然正是前线兵败一事,脚步不由地便是一顿。
“孩儿叩见父王。”
听得脚步声起,三爷的视线立马便向门口处扫了过去,一见及此,弘晴自是不敢失了礼数,赶忙疾走数步,抢到了近前,规规矩矩地便是一个大礼参拜不迭。
“免了,坐罢。”
三爷心事显然很重,哪怕是弘晴的到来,也不能令其有半点的笑容,叫起的声音自也就显得颇为的焦躁。
“谢父王赐座。”
虽是清楚三爷在忧虑些甚,不过么,弘晴却是并不打算急着言事,也就只是规规矩矩地谢了一声,缓步行到了一旁的几子后头,一撩衣袍的下摆,就此端坐了下来。
“还真叫晴儿给料准了,西北兵败,全军覆没,额伦特与色楞尽皆战死沙场,五万将士血染疆场,皇阿玛闻报,气急攻心,已是病倒了,而今形势危急,或该有所准备才是,不知晴儿可有甚良策否?”
三爷似乎忧心如焚,一待弘晴落了座,也没甚客套之言,直截了当地便将消息说了出来,语调虽是低沉,可眼神里却是隐约有着些精芒在闪烁着,很显然,三爷的心底里已是有了些野望。
“竟会败得如此之惨?这……”
前线兵败之事弘晴是早就知晓了的,所得的消息其实远比三爷所知要详尽得多,不过么,弘晴却是没打算暴露此事,而是作出了副惊诧莫名状地瞪圆了眼,满脸讶异地便惊呼了起来。
“唉,刚到的急报,阿玛与老四一同得知的,事情是这样的,今儿个……”
三爷原本对弘晴是有些个猜忌的,可这一见弘晴满脸的惊讶之色不像有假,心下里也就释然了开去,这便叹了口气,絮絮叨叨地将与四爷一道面圣之情形详细地道了出来。
“原来如此,五万大军一朝尽丧,皇玛法自不免心头苦痛,起大军再去征讨想来已是必不可免了的。”
三爷虽是只言事实,可其神色之细微变幻却是瞒不过弘晴的观察,自不会不清楚三爷心中的小算计何在,左右不过是两点罢了,其一么,自是牵挂着老爷子的病体,隐约期盼着老爷子就此不起,他也好顺势登基上位,其二么,倘若老爷子能撑过这一关,那三爷也就只能退而求其次地谋取出征之帅印了,这么两个想头在弘晴看来,都不过是妄想罢了,然则身为人子,弘晴却是不好明说三爷的不是,也就只能是一派就事论事状地暗示了一句道。
“嗯,以皇阿玛之性子,再次出兵平叛乃是必然之举也,晴儿可敢为之否?”
三爷这会儿早钻牛角尖里去了,又哪能听得出弘晴话里的暗示之所在,急吼吼地便表露出了谋夺兵权之野望,当然了,这也怨不得三爷心切,老爷子毕竟是有年岁的人了,这都已是过了六十大寿,在被此番重挫一打击,天晓得还能支撑上多久,若是不将兵权掌控在手,三爷的心又哪能踏实得下来,纵使弘晴两月余前已是暗示了老十四才是挂帅的最合适人选,三爷也不想就这么放弃了兵权之争夺,他自己当然不成,这便将希望全都寄托在了弘晴的身上。
“回父王的话,孩儿自无不敢为者!”
弘晴能理解三爷的真实忧虑之所在,尽管心中很是不以为然,不过么,回答起三爷的问话来,却是干脆利落得很,一派随时可参与夺帅位之争的样子,只是在回答的同时,却是没忘了先朝李敏铨比了个极其隐晦的暗号。
“王爷,此事万不可如此行了去,小王爷虽是武略过人,却万不可参与夺帅之争,若不然,必遭圣忌矣,于我诚亲王府实有大不利焉!”
李敏铨两日前便已从弘晴处得了明示,自是清楚该说些甚话,这一见弘晴暗号已现,又哪敢有甚耽搁的,不待三爷有所表示,便已是语气急迫地从旁打岔了一句道。
“嗯?子诚此言何意?晴儿既通武略,又有带兵东征之功在身,论爵论能,皆该是帅位之不二人选,有何不可之说。”
一听李敏铨这般说法,三爷可就不乐意了,眉头一皱,语气颇为不善地便反驳了一番。
“王爷明鉴,若是小王爷挂帅出征,胜或是能胜,却难保有小人作祟其中,若是王爷上本,陛下必不会准了此议,反倒会起猜忌之心,实不美也,切不可行哉。”
这一见三爷有发飙之迹象,李敏铨自不免有些心中发慌,可又不好明说三爷的不是,也就只能是诚恳万分地含糊了一番,不单没能释了三爷的疑心,反倒令三爷原本就皱着的眉头顿时更皱紧了几分。
“王爷若是要自暴自弃,那就只管上本去好了。”
眼瞅着李敏铨有些个顶不住三爷的胡搅蛮缠,陈老夫子可就看不下去了,寒着声便从旁插了一句,顿时便令三爷的老脸涨得个通红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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