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
铁青着脸走进了办公室的老十六一声不吭地行到了几子边,重重地往太师椅上一倒,也不开口,就这么气鼓鼓地坐着,胸膛起伏得有若拉风箱一般,毫无疑问,老十六一准已是得知了那份遗书的内容,这就是被王春露的背信弃义给气的。
呵,这傻小子总算是明白事情的严峻性了!
弘晴心里头原本是对老十六的莽撞行事极为恼火的,可一见到老十六这般模样,却又不免感到一阵的好笑,也懒得再去责怪老十六,仅仅只是苦笑着摇了摇头,也走到了几子边,一撩衣袍的下摆,就此坐了下来。
“奶奶个熊的,爷这回算是被那帮混账行子给坑苦了,晴哥儿,你说这事该咋整,爷都听你的!”
老十六生了好一阵子的闷气,也没见弘晴搭理自己,自不免便有些萎了,气恼地骂了一嗓子之后,又紧赶着表了态。
“十六叔莫急,这不才刚开始么,皇玛法的旨意上可并不曾限定时日,先稳上一稳却也无妨。”
事已至此,要说不急自然是不kěnéng,别说老十六发急,弘晴心中也一样如此,不过么,弘晴却是断然不会在外人面前表现出来的,没旁的,概因着急并不能解决wènti,反倒容易忙中出错,一旦稍有闪失,后果当真是不堪承受之重,正因为此,哪怕此际心中其实波澜起伏不定,弘晴表现出来的却依旧是波澜不惊的轻松与从容。
“嗯?晴哥儿此言何意,莫非是打算拖到不了了之?”
弘晴此言一出,老十六的眼睛猛然便是一亮,急吼吼地便追问了一句道。
“呵,十六叔想哪去了,就算我等想拖,八叔怕也不会同意罢?”
一听老十六这等没经过大脑的昏话,弘晴不禁为之哑然失笑。
“嘿,那倒是,那帮混账行子既下了如此血本设套子,又岂肯半途而废了去,奶奶个熊的,这回乐子可是大了,左右爷是没辙了,全看晴哥儿你的了,爷这百八十斤就搁在这了,说罢,要爷作甚都成!”
被弘晴这么一说,老十六的脸庞立马便涨得个通红,自嘲地笑了笑,而后一挥手,再次表明了听弘晴之令行事的态度。
“敌暗我明,此际做甚都不适宜,尤其是十六叔,身边怕是早布满了眼睛,动辄得咎之下,十六叔便是有浑身的本事,那也难逃吃弹章之下场,所谓一动不如一静,十六叔只管放宽心在刑部呆着,甚事都不必做,也不必理睬甚风言风语,其余诸事便交由小侄来办好了。”
眼下的形势确实是不太妙,可越是这等危机时分,越需要冷静,概因盲目出手的话,不单于事无补,反倒会被对手所趁,这个道理,弘晴比谁都清楚,自是不会去犯这等低级错误,当然了,他能明白并不意味着老十六也能明白,本来么,弘晴还打算找个空档跟老十六好生说叨上一回的,而今老十六自己来了,倒是趁便得很。
“啊,这……”
老十六今儿个可是憋了一肚子的火气,找到弘晴门上,想的是要甩开膀子大干上一场的,却没想到弘晴居然会如此建议,登时便傻了眼,一时间都不知该说啥才是了的。
“十六叔莫非对小侄的能力有所怀疑么?”
这一见老十六目瞪口呆地愣在了当场,弘晴又怎会猜不出这厮心里头到底在想些甚,哪敢真让其再去胡乱闯祸的,这便面色一肃,假作不悦状地吭了一声道。
“嘿,晴哥儿这说的是哪的话,爷哪会如此,只是,嘿嘿,只是这事儿是爷惹出来的,若是啥都不做,爷这心实是难安啊,要不,晴哥儿就给些杂活,跑跑腿也成啊。”
眼瞅着弘晴面色不对,老十六可就有些稳不住了,赶忙陪着笑脸地解释了一番,不过么,却还是不想袖手旁观,没旁的,此番老十六可是被坑惨了的,不亲自参与复仇之战,心中的块垒实难消解了去。
帮忙?你小子不帮倒忙便算是hǎode了!
一见到老十六摆出了这么副死皮赖脸的样子,弘晴实在是有些哭笑不得,真想板起脸来好生训斥其一番,当然了,这也就只能是想想罢了,做却是不kěnéng这么做了去的,无奈之下,弘晴也只能是苦笑着摇了摇头道:“十六叔,您甚事都不做便是帮了小侄的大忙了,嘿,这当口上,八叔那头的精力大多是放在您的身上,只消您能稳得住,小侄便可在暗中,若不然,此番你我叔侄俩怕是都要栽在这坑里了。”
“那,好罢,爷就每日里到刑部晃荡晃荡,看那帮龟孙子能玩出甚花活来,啊,对了,这是你要的事发当天的牢婆轮值名录。”
弘晴都已将话说到了这么个份上,老十六虽还是不甚情愿,却也不好再多纠缠,这便一拍脑门,就此转开了话题。
“哦?”
弘晴不置可否地轻吭了一声,伸手接过了老十六递过来的纸张,眉头微皱地扫了一眼,已是凭着过人的记忆力,将所有人名尽皆记了下来。
“晴哥儿,要不爷去查查这些牢婆的底细?”
老十六到底还是不甘心在此事上袖手旁观,这一见弘晴看着值日名录半晌无言,心中自不免又有些个蠢蠢欲动了起来,忍不住便出言打岔了一句道。
“也好,那就有劳十六叔了,只是查可以,却不可有违法之手段,若不然,你我怕是都难逃吃弹章之下场。”
一听老十六这般说法,弘晴心中自不免有些个哭笑不得,可也无奈得很,毕竟老十六就是这么个闲不住的性子,真要其按兵不动,也着实是太过难为其了,再者,老十六若是甚事都不做的话,也难保八爷那头不起疑心,让其出面动上一动,于弘晴暗中的行事来说,也不无补益之处,有鉴于此,弘晴也就没再固持己见,而是斟酌了下语气,同意之余,也没忘了提醒上一番。
“成,就依晴哥儿,嘿,没事爷就先走了。”
好不容易等到了弘晴的松口,老十六当即便乐了,唯恐弘晴反悔,立马便起了身,丢下句场面话,人已是走得没了影。
呵,这混小子,真不知啥时才能真正成熟起来!
弘晴原本还打算再叮咛上几句的,却没想到老十六说走便走,不由地便是一愣,待得回过了神来,老十六早跑得不见了踪影,自不免又好气又好笑,可也没辙,只能是在心中笑骂一声了事。
“王爷,陈总舵传来口讯,说是请王爷得便时,到小串子胡同走一趟。”
弘晴刚抖手将老十六送来的值日名录收进宽大的衣袖中,就见李敏行疾步从外头行了进来,几个大步便已贴到了弘晴身旁,低声地禀报了一句道。
“嗯,那好,本王这就去走上一趟。”
听得此言,弘晴心中立马便是一动,没旁的,陈思泽可是谨慎人,不是重大消息,断不会派人来请,毫无疑问,应是天牢一案有了重要,这显然正是弘晴所需要的及时雨,加之此际本就已将将到了下班时分,弘晴就更不会有甚犹豫的,直截了当地便下了令。
“喳!”
弘晴如今可是封了王的,不管是上朝还是到工部办差,出入乘的可都是八抬大轿,要去小串子胡同,那不单得便装出行,还得另行准备马车,所要做的准备工作自是不少,李敏行自不敢稍有耽搁,紧赶着应了一声,急匆匆地便出了办公室,自去安排相关事宜不提。
酉时正牌,天已是擦黑,一辆无甚标示的马车在十数名便装大汉的簇拥下,缓缓地驶进了小串子胡同的巷口,无声无息地停在了大院的门外,数名在院门处把守的汉子不等车中的人露面,便已是尽皆跪倒在了地上,须臾,车帘子一掀之下,一身青衣的弘晴已是从车厢里哈腰钻了出来,也没理会那些跪倒在地的大汉们,整了整衣裳,缓步便行进了大门之中。
“属下等叩见王爷!”
弘晴方才行进大门,早已在前院中恭候多时的陈思泽、曹燕山等人立马全都跪倒在地,齐齐大礼参拜不迭。
“都免了罢。”
自打东征时起,弘晴一直是忙得不可开交,甚少有得闲的时候,还真就不曾到过小串子胡同,这一算时日,都已是两年余不曾到此了,乍一见到曹燕山等人,心中不由地便涌起了一阵暖意,叫起的声音自也就格外的和煦。
“谢王爷隆恩。”
小串子胡同经十余年的发展,早已不复当初那等大小猫三两只的旧况,而今的骨干大多是这一两年成长起来的,大多数人都还不曾见过弘晴本人,此际听得叫起,顺势谢恩起身之际,不少人的视线全都齐刷刷地落在了弘晴的身上,好奇者有之,仰慕者也有之,更多的则是激动,没旁的,只因大多数成长起来的骨干都是“尖刀”这些年来所培养起来的各地孤儿,弘晴对他们来说,不啻于再造之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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