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兄确是辩才过人,小弟佩服,然,尤有一疑问却尚请晴兄指教,这么说罢,众所周知,商贾者,良莠不齐也,逐利之心甚重,以次充好者不在少数,若是以报纸为其宣传,岂不是误民么?”
眼瞅着弘晴在那儿畅畅而谈,弘历心里头当真郁闷得够呛,有心拽出儒家那一套来跟弘晴辩驳么,却又深知自个儿在儒学上的功力远不及弘晴那般深厚,真要引经据典的话,十有八九要被弘晴牵着鼻子走,可要弘历就此认输么,却又实在是不甘心,心念电转间,突然有了个主意,这便沉吟着转开了话题。
“历弟能思及此点,足见是用了心的,商贾将本逐利,所求者,利润之最大化也,若无相关之规矩约束,却难遏制商贾以次充好乃至造假以蒙人之心思,然,因噎废食却是要不得的,就报纸宣传来说,章程中已有明确之规定,凡欲在报纸上刊登广告者,均须得严格检查,凡不符合规定者,一律不得上报,另,若有发现刊登之广告与事实不符,则假一罚十,情节严重者,依律处置,有此二条在,虽不能言完全杜绝虚假之宣传,可基本无碍却还是能保证的,如此解释,历弟可还满意否?”
弘晴敢将报纸一事捅上朝堂,自是早就做足了功课了的,方方面面的漏洞早已是尽kěnéng地用章程堵上了,又怎kěnéng被弘历这么个简单的wènti所难倒,挥洒自如间,便已将弘历的质疑轻描淡写地化解了开去。
无言了,到了这会儿,弘历也不知该从何跟弘晴辩论起了,没旁的,他原本就是一时义愤而出,心中其实并无太多的准备,能跟弘晴抗争到现在,已是绞尽了脑汁了的,而今,本以为能一击命中弘晴软肋的wènti也已被弘晴轻松瓦解了去,弘历的心已是彻底乱成了一团的麻,除了沉默以对之外,实在是不知该再说些啥才是了的。
“好了,此事就先议到此处罢,老三!”
老爷子显然是看出了弘历的尴尬,这便一摆手,就此结束了这一场几乎是一边倒的大辩论,而后,也没给众人再多开口的机会,便即点了三爷的名。
“儿臣在!”
三爷正津津有味地看着大戏呢,这冷不丁听得老爷子点了名,身子不由地便是微微一颤,好在反应快,倒也没太多的失态之表现,但见其疾走了几步,从旁闪了出来,一躬身,高声应了诺。
“尔既以为报纸能利于朝政,那就先办几期好了。”
老爷子没甚废话,直截了当地便给出了旨意。
“儿臣遵旨!”
尽管早就已看出了老爷子对报纸的赞同之态度,可真到了老爷子开了金口之际,三爷还是忍不住好一阵子的激动,也就是养气功夫了得,这才没笑将出来,忙不迭地便跪了下来,恭谨地谢了恩。
“嗯,朕疲了,尔等都道乏罢。”
老爷子毕竟是有岁数的人了,一个半时辰的朝议下来,精神自不免有些不济,
“皇阿玛(陛下)圣明,儿臣(臣等)告退。”
老爷子的逐客令一下,诸般人等自是不敢稍有耽搁,齐齐躬身行了礼,就此退出了养心殿,各自忙乎去了……
“奶奶个熊的,老四真是个废物,说得倒是动听无比,真到了见真章的时候,父子俩全都是怂包,半点用场都派不上,废物,全是废物!”
精心策划出来的一场好局又演砸了,老十心中的火气自是不消说的大,这才刚在八爷府的西花厅里落了座,便已是憋不住地骂了开来。
“唉,晦气!”
九爷的心情也不好,尽管没似老十那般破口大骂,可摇头叹息里也满是颓丧之意味。
“呵……”
比起九、十两位爷的愤怒与沮丧来,老十四显然要沉稳了许多,仅仅只是摇头轻笑了一声,很显然,老十四的心中对眼下的时局已是有了明悟,只是不想宣之于口罢了。
“先生,今儿个事情有了些变化,唔,还是由十四弟来说好了。”
时局演化到现在这般田地,八爷的心情自然也好不到哪去,只是身为这个小集团的领袖,哪怕心中再沮丧,八爷也绝不肯露出半点的颓唐之色,眼瞅着几个弟弟都在那儿唉声叹气,八爷自是不能让这等情形再持续下去,这便不动声色地点了老十四的名。
“陆先生,事情是这样的……”
八爷既是有所吩咐,老十四自是不会有甚异议,点了点头之后,便即语调平淡地将今儿个朝议的经过详详细细地复述了一番。
“唔……”
听完了老十四的陈述,陆纯彦并未急着表态,仅仅只是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奶奶个熊的,爷就不信那狗屁报纸能有甚大用,管他个毬的,接着往死里整,看老三那混账行子能玩出啥花活来!”
老十行子糙,这一见陆纯彦半晌没开口,顿时便忍不住了,大嘴一咧,厥词已是止不住地喷薄而出了。
“怕是不好办了,报纸那玩意儿若真似弘晴小儿说的那般,我等纵使再如何使力,怕也难在舆论上占得上风,强要阻拦,恐有不测之险,还是须得谨慎才是。”
老九生性谨慎,尽管对报纸的威力究竟有多大尚自存疑,但却绝不敢轻忽了去,没旁的,这么些年下来,他可是见多了弘晴的奇思妙想,未战心已是先怯了的。
“先生,您看此事该当如何应对方好?”
八爷心中对时局已是有了判断,不过么,却并不打算急着说将出来,也没对九、十两位弟弟的话加以评述,而是慎重其事地将wènti抛给了沉默不语的陆纯彦。
“王爷明鉴,此事确须得谨慎方好,关键在于这报纸几时能面世,若是在半月之内的话,事必难为也,如是拖得久了,则尚有一争之力,然,就目下的情形看,陆某不建议王爷再牵扯其中。”
八爷有问,陆纯彦自是不好再保持沉默,这便点了点头,给出了个谨慎的建议。
“什么?那岂不是平白便宜了老三那混球,不成,爷几个费了偌大的劲,怎能说算便算了的!”
一听陆纯彦这般说法,老十当即便怒了,也不等八爷有所表示,“噌”地便跳了起来,脸红脖子粗地便嚷嚷了一嗓子。
“陆先生,我等如今已发动了大半的力量,若是就此停了,先前的努力岂不尽皆白费了去?”
老九虽谨慎,然则心胸却并不算宽,尽管明zhidào再闹下去也未见得能得胜果,可要他就这么放弃了,却是怎么也难甘心的,这便跟在老十的后头也提出了反对的意见。
“九爷不必心急,既是有所付出,自然不能就这么算了去。”
这一见九爷、十爷尽皆不满,陆纯彦不单没动气,反倒是zixin地笑了起来。
“哦?先生之意是……”
八爷原本也觉得就此放弃实在可惜,毕竟报纸到底有多大的威力还难说得很,再者,就算舆论攻势被阻,朝议上己方加上四爷的力量也真不见得会比三爷那一头差,对搏的话,胜负尚在两可之间,真没必要如此早便做出放弃的打算,当然了,八爷乃是沉稳之辈,尽管心中已有所定夺,却并不想直接说将出来,而是任由两位弟弟去闹腾,这等沉默本身就代表了八爷反对的意思,然则此际一听陆纯彦如此说法,八爷可就有些稳不住神了,一压手,示意九、十两位阿哥噤口,他自己却是紧赶着出言追问了起来。
“王爷可是以为坚持决战朝议的话,或许不见得输罢?”
陆纯彦并未直接回答八爷的疑问,而是笑着反问了一句道。
“嗯。”
八爷并未否认,可也没直言,仅仅只是不置可否地轻吭了一声。
“bucuo,若是朝堂对搏的话,胜负确尚难逆料,然,纵使胜了此局,得利最大的也不是王爷,而是四爷,个中道理想来八爷该是能明白的,陆某便不敷多言了,既如此,王爷又何必为四爷去火中取粟,换个角度来说,若是能从三爷处得到足够的补偿,未见得便是坏事罢?”
陆纯彦还是没急着道破谜底,而是意有所指地点出了事情的关键之所在八爷眼下虽势大,可走正途继位为帝已是希望渺茫了,反倒是势力不大的四爷还有点盼头,真帮着四爷崛起,对八爷来说,也不是啥太有趣的事儿,正因为此,与其竭力帮着四爷,倒不如从三爷手中抠出些利益交换,以增强己方势力来得重要。
“唔,那依先生看来,本王当如何应对此局方好?”
八爷乃是精明之辈,哪怕陆纯彦说得颇为的隐晦,他也能听得出这话里背后的隐喻何在,尽管颇为的不甘,可事实就是事实,八爷想否认也否认不了,也就只能是苦笑了一下,不再去想朝堂决战的事儿,转而问起了该如何从三爷手中抠出利益的对策来。
“陆某有一策,或能得利焉,当……”
这一见八爷的思路已转到了正轨上,陆纯彦脸上的笑意立马便更浓了几分,慢条斯理地将所谋之策细细地道了出来,直听得八爷等人眼中精光狂闪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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