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何出此言?”
八爷到底反应快,虽茫然依旧,却并未愣神多久,紧赶着便出言追问了一句道。
“八爷以为陛下突然大封诸子之用意何在?”
陆纯彦并未直接回答八爷的疑问,而是面色淡然地反问道。
“这……,莫非有甚不妥么?”
八爷今儿个光顾着高兴,还真就没想过老爷子为何在此际大肆分封,闻言不由地又是一愣,皱着眉头想了想,还是不知蹊跷何在,不得不又将wènti推回给了陆纯彦。
“八爷可曾想过太子?嘿,陛下此际大封诸子,将来若是太子继位,又该拿甚去安抚一众兄弟们?”
陆纯彦凛然地一笑,点出了wènti的关键之所在。
“嘶……”
一听陆纯彦这般说法,八爷顿时便倒吸了口凉气,显然已是猜到了蹊跷之所在,面色瞬间便凝重了起来。
“陆先生,您是说皇阿玛要换太子了?这……”
九爷的反应也不慢,当即便惊呼了起来。
“哈,如此最好,我等兄弟一起使力,怎么着,也得将八哥拱上去!”
老十倒是没意识到个中的曲折与蹊跷,只是一味地瞎起哄,摩拳擦掌地便嚷嚷了一嗓子。
“陆先生所言甚是,只是个中怕没那么简单罢?”
老十四到底心思缜密,虽说对陆纯彦所言并不怀疑,可并不以为换太子一事会这般简单。
“嗯,十四爷倒是说中了根本,陛下乃圣明之君也,虽已是起意要换马,却也绝不会无罪贬谪,终归须得有个由头,而今万事已备,只欠东风耳。”
陆纯彦深深地看了老十四一眼,对老十四原本就有的猜忌之心又更盛了几分,不过么,倒是没否认老十四的看法。
“东风?嘿,那有何难,老二那厮就管不住自己的老二,爷还真就zhidào……”
老十一听可就乐了,阴笑着一击掌,大嘴一咧,厥词可就此喷薄而出了。
“十弟休要胡言,听先生的。”
眼瞅着老十嘴上没把锁,九爷当即就不乐意了,一挥手,毫不客气地打断了老十的话头。
“先生,此事当如何应对方好。”
八爷并未理会几位弟弟的瞎扯淡,皱着眉头想了良久,却始终想不出个稳妥之道,只能是无奈地摇了摇头头,朝着陆纯彦一拱手,神情凝重地发问道。
“时也,势也,而今三爷虽是先行了一步,却也未见得便能上得青云,个中变数还多,八爷及时发力,迎头赶上并非难事,东风虽有,却也不必急于一时,真到要用时,一击必杀好了。”
陆纯彦伸手捋了捋胸前的长须,一派胸有成竹状地回答道。
“请先生指点迷津。”
陆纯彦这么一说,八爷显然已是摸到了些头绪,只是心中尚自存疑,并不敢确定,这便沉吟着往下问了一句道。
“所谓的势,不外声势耳,个中又有虚实之分,八爷只消在刑部破上几个大案,便已是有了实,至于虚势么,却也简单,无外乎人望耳,此一条,八爷原就拥有,又何须发愁哉。”
陆纯彦对局势早就有了全盘之考虑,这会儿说将起来,自是信手拈来,神情淡定而又从容。
“原来如此,小王受教了!”
八爷将陆纯彦的话细细地咀嚼了一番之后,原本迷茫的眼神已是渐渐亮了起来,显见心情已是激荡不已,只是八爷城府深,倒也没甚失态的表现,仅仅只是慎重地朝着陆纯彦拱了拱手,满心诚恳地谢了一声。
“嘿,不就是破几个大案么,好办,八哥,您就下令好了,哥几个随便整整,手拿把拽便有!”
老十性子糙,心里头也不怎么藏得住话,摇晃着大脑袋,满不在乎地便表了态。
“bucuo,十弟这话要得,八哥,您只管放宽心好了,些许小事而已,我等兄弟看着办了去也就是了。”
老九同样被陆纯彦那一番话所感染,浑然失去了往日里的沉稳,一拍几子,也兴冲冲地跟着出言附和了一把。
“嗯,好,那就有劳诸位弟弟了!”
八爷先前还能稳得住架子,可被两位弟弟这么一鼓噪,心情已是激荡得几难以自持,这便用力一击掌,霍然而起,信心百倍地吹响了战斗的号角……
同样是封王,相较于八爷府上的热闹,四爷府上就只能说是寒酸无比了,虽不到门可罗雀那般凄惨,可上门庆贺的人却是着实不多,除了他自己门下不多的几个奴才之外,也就只有户部尚书施世伦、侍郎范时捷等一小撮户部官员,至于其他朝廷大员们么,却是基本没到场,了不得就是让下人送了些不起眼的贺礼便算了了事,不过么,这等门前冷落车马稀的状况却并不影响四爷的好心情,匆匆应酬完毕之后,四爷也没再在前院多耽搁,施施然地便径直往后院书房行了去。
四爷生性简朴,尽管贵为阿哥,可却从来不喜奢华,其内院书房宽敞倒是宽敞了,却与奢华搭不上半点的边,无论桌椅还是屏风,大体上都是旧物,偌大的书房里也就只有中堂处悬挂着的一张御赐横幅尚算能拿得出手,而此时,正有一中年文士盘坐在蒲团上,默默地凝视着那张御赐横幅中年文士约摸四十不到的年岁,面白,五绺长须,丰神如玉,只是眼角边皱纹颇多,微见憔悴,显见是受过苦之辈,然则那一双眼却深邃得有若暗夜一般,压根儿就看不到底。
“先生。”
缓步走进了书房的四爷并不敢轻易打搅了那中年文士的雅兴,默默地立于一旁,直到中年文士捋动长须的手放了下来,这才轻唤了一声。
“王爷回来了,邬某腿脚不便,不能全礼了。”
听得响动,中年文士缓缓地侧了下头,见来者是四爷,立马恭谦地弯了下腰,但并未起立相迎。
“邬先生客气了,小王略略应酬了一下,来得迟了,累及先生久候,实是小王之过也。”
四爷虽是贵极之辈,却浑然不敢在这中年文士面前端架子,不为别的,只因此人正是其费尽心力方才找到的智囊之士金陵邬思道!
“王爷请安坐。”
邬思道并未在礼数上多做纠缠,也就只是面色淡然地伸手让了让。
“先生,小王能有今日,皆有赖先生在江南襄助之功也,还请先生受小王一拜。”
面对着沉稳如山的邬思道,四爷心中有着不小的慷慨,不为别的,只因当初在江南为了督办漕运改海运一事,四爷可是没少吃大苦,那些个将被裁撤的官吏船丁们可是险些闹翻了天去,也就是依仗着邬思道的种种奇思妙想,这才算是将事情有惊无险地摆平了过去,一念及此,四爷自是颇为的感慨。
“王爷若是以为此番得以封王是酬您江南之功的话,那您离败亡也就不远了。”
邬思道并未因四爷的礼贤下士而感动,反倒是声线阴冷地讥讽了其一句道。
“嗯?先生之意是……”
一听邬思道说得如此蹊跷,四爷当即便愣住了,狐疑地看了看邬思道,见邬思道不像是在说笑的样子,心神不由地便是一凛,赶忙出言追问了起来。
“要变天了,陛下容忍太子已久,今已是不想再忍了,大封诸子之举不过是在固本罢了,防的便东宫易主所引发的朝局大****,王爷还须得早做准备才是。”
邬思道面色平静地看了四爷一眼,也无甚掩饰,直截了当地点出了老爷子此番分封诸子背后所隐藏着的用心。
“嘶……”
四爷压根儿就没想到这一层,冷不丁听得邬思道如此说法,当即便倒吸了口凉气,瞠目结舌了良久之后,方才慎重其事地朝着邬思道拱了拱手道:“请先生指点迷津。”
“四爷莫急,此事圣上心意虽决,可真要行之,却恐不是三两日之事,时间尚够,王爷只消在户部稳稳行了去,未尝没有机会,然,光此一条,却不足以成事,概因三爷已是领先了两大步,纵使四爷您做得再好,也难有追平之kěnéng,而今唯有兵行险招,方能有一线之胜机。”
邬思道抵京已有十日,除了偶尔与四爷闲谈外,大体上只做了一件事,那便是将近五年来的朝廷邸报尽皆过了一番,心中对朝局已是有了深刻的认识,此际分析起成败来,自也就显得信心十足。
“一线之胜机?唔,还请先生明言,小王无有不从者。”
四爷一直就有心大位,也没少私下推演过朝局的kěnéng之变化,然则不管其如何推演,最后得到的结果都不甚乐观,此无他,三爷所握有的领先之优势实在是太大了些,至于他自己么,别说跟三爷比了,便是跟八爷比,也还差了老大的一截,尽管不甘心,可四爷还是不得不承认自己在夺嫡道路上处在了末座,此际一听邬思道言及还有胜算,自不免为之怦然心动不已,赶忙出言表态了一把。
“此事还须得着落在弘历世子身上。”
邬思道并未卖甚关子,直截了当地给出了答案。
“弘历?他……”
一听邬思道给出的答案竟然是自己的次子,四爷不由地便愣在了当场,怎么也搞不明白邬思道此言的真实用意之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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