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大人有何碍难之处,且请直言好了。”
来之前弘晴便已预算过了荣柱的kěnéng之反应,自是理解其缺钱的苦痛之处,不过么,弘晴却是没打算点破,也不急着将解决之道说将出来,而是要以之为谈判的价码,自是乐得让荣柱多烦恼上一阵,这便不动声色地将了荣柱一军。
“这……,也罢,那下官就直言了,此份治河条陈计划详实,气概恢弘,实是下官平生仅见,依此行了去,当可保得黄河数十年不失,只是一者所须动用之劳力众多,虽我河南不缺人手,然,大灾之年,人心惶惶,若无资粮,百姓恐无心为此;再,所需之银两数以百万计,纵使小王爷有着河漕衙门带来的百万银两,也不敷使用,而我河南一地素穷苦,亦难有大作为,若真欲行,恐还须得朝廷再追加数百万银两之多,此一条,若是小王爷能办到,或许可行也;其三,兴修水利,掘湖蓄水固然可治河,却恐运河那头缺水,漕运若是受阻,朝廷责罚必重,须不是耍的,不知小王爷可有应对之策否?”
荣柱到底是懂治河之人,所言尽皆说到了点子上,还真就不是餐位素食之辈。
“荣大人所虑甚是,只是这三条都不是克服不了之困难,荣大人既言河南人口众多,若是本贝勒可请来三年之免税,而后以工代赈,以工抵税,人手想必不成wènti了罢?”
弘晴早就料到了荣柱会提出这三条缺失之处,自是不以为意,淡然一笑,随口便给出了第一条的解决方案。
“唔,若是如此,倒是可行,只是资银差距过大,恐还是难为啊。”
荣柱历任地方官多年,于政务之道,自是熟稔得很,略一盘算,便已知弘晴这等调度人手的法子确实可行分段治理黄河,行包干之责,自当可以在农闲时调度出大量的人手来参与治河,这原本就是荣柱为弘晴此策暗自准备的应对之道,只是不等其说出,弘晴已然点破,荣柱暗自心惊之余,自不会否认此策的可行。
“资银方面么,也不是甚难事,此番我父子受皇玛法嘱托,前来赈灾兼治河,户部那头批了一百二十万两,再加上本贝勒从河漕衙门带来的一百万两,这便有了两百二十万两之数,所差着不过八十万两左右罢了,而今户部吃紧,欲从朝廷处要追加已是不kěnéng,然,却可从治河一事上做些文章。”
八十万两之数虽然不多,可也不算少,若是往昔,弘晴还有把握从老爷子处要到追加,可眼下么,有四爷那主儿蹲在户部,这指望么,不说没有,也绝对多不到哪去,弘晴自不会去考虑这方面的来路,一句话便已堵死了追加治河资金的kěnéng性。
“从治河上着手?这……,下官实是不明,还请小王爷指教。”
一听朝廷不kěnéng追加拨款,荣柱的心便已是凉了半截,至于弘晴所言的从治河上做文章么,荣柱其实是不信的,要zhidào自古以来,治河就是个赔钱的勾当,所谓花钱买平安就是这么个道理,还真就没听说治河能掏来钱的,除非是偷工减料,否则的话,哪有这等kěnéng性,说破了天,荣柱也是不相信的,可这一见弘晴那认真的神色不像是在说假话,好奇心还真就起了,愣了愣之后,便即紧赶着出言追问了一句道。
“荣大人不是细看过条陈了么,怎地忘了沿河两岸那二十余万顷之荒地还有治河所围堰而成的四大湖泊?”
弘晴zixin地一笑,随口便道破了治河来钱的路子。
“二十余万顷之地?小王爷是说……”
荣柱先前看条陈之际,倒是曾看到水利建设与围堰成湖的办法,可心思却压根儿没往沿河土地上去考虑,概因黄河每每泛滥,沿河两岸的土地自是无人愿意耕作,哪怕那些地的土壤都相当之肥沃,却也无人愿去冒被大水冲得一无所有之风险,自唐朝末年以来,那些地就一直荒芜着,全是些无主之地,真若是能全换成钱,别说八十万两了,八百万两都不在话下,一念及此,荣柱的心可就狂动了起来。
“呵,其实真能用以为良田者,并无二十余万顷那么多,扣除水利所需以及围堰之用外,真能倒腾出来的也就十余万顷罢了,换成银两,约莫三百九十万两左右罢,再算上所造之湖亦可租售为养鱼种藕之塘,所得之数四百万两该是有的,有此打底,何愁治河无钱可用哉。”
弘晴笑着点了点头,将预算之结果道了出来,给了荣柱一个确凿无比的答案。
“小王爷果然高明,有了这许多银两,治河确是不难,只是,呵呵,只是这土地……”
四百万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要zhidào河南这么个穷省一年到头的税赋才不过可怜兮兮的八十万两不到,压根儿就不够支撑本省官府所用,每每都得朝廷额外贴补,荣柱这个巡抚自然也就当得没啥滋味,此际一听治河能捞出四百万两之巨,他的心思立马已从如何治河转到了如何分赃之上,只是这话又实在不好说出口来,也就只能是支支吾吾地含糊着。
得,戏肉来了,这老梆子果然不是省油的灯!
荣柱那半截子话虽是说得含糊,可弘晴却是一听就懂了,大体上不过是在说那些土地乃是河南的土地,能有盈利之道,河南自是该占大头才是。
“荣大人明鉴,这十数万顷地看着是多,可要倒腾出来一者是需要时间,二来么,也须得有大量买主方可,河南一地太穷,怕是少有人能吃得下罢,再者,我工部出人出钱治河,又为河南一省大兴水利,付出极多,终归是得有所回报才是,您说呢?”
既然肉都已摆在了桌面上,那就该轮到切刀子了,至于谁能得到大份,那就看谁的能耐强了,在这一点上,弘晴可是不肯作出退让的,毫不客气地便先将工部的功劳摆在了台面上。
“小王爷说的倒也有理,只是地本是我河南的地,治河所需的人手也是我河南调集而来,若是不给父老乡亲们一个交待,下官怕是难做啊,小王爷您说呢?”
荣柱可是宦海老手了,在如此巨大的利益面前,自也是当仁不让的,同样将自己一方的理由摆上了台面,反过来以河南百姓之名义将了弘晴一军。
“呵,荣大人既是如此说了,本贝勒却也不好过于己甚,这样罢,扣除治河之所需,以及打点朝廷各关节之所费,大体上还能有个十万顷之地罢,我工部就占八成,其余归河南地方好了。”
眼瞅着荣柱起心要多占,弘晴自然不肯答应,这便呵呵一笑,一个狮子大开口,便已将大头往自个儿怀里兜了去。
听听,这都将肉捞光了,就剩一口汤而已,居然还叫做不好过于己甚,难不成要将锅也端了去才是不客气么?这等话一出,当即就令荣柱的眼都红了起来,也顾不得啥尊卑不尊卑的了,大摇其头地顶了一句道:“小王爷这算法有误啊,咱们打个比方好了,雇工到人家中帮着修房,劳苦功高倒是有的,可总不能将房子都据为己有罢,这理儿说到哪,都说不通的罢,呵呵,工部此番确是为我河南办了件大好事,我河南方面自该好生感谢一下的,这样好了,三成归工部,余下的归我河南,小王爷意下如何哉?”
我勒个去的,这老梆子还真有够狠的,三成?您老打发叫花子啊!
一听荣柱提议的分成比例,弘晴登时便有些火大了,只是城府深,倒也没带到脸上来,只是淡漠地一笑,压根儿就不接招,端起茶碗,再次细细地品起了茶来,而荣柱么,显然也是个挺沉得住气的主儿,同样端起了茶碗,也跟弘晴玩起了沉默对抗,一时间厅堂里的气氛就这么诡异了起来。
“荣大人要价太高,本贝勒怕是出不起啊,罢了,此事就到此为止罢,本贝勒且去寻刘藩台商议好了。”
沉默复沉默,双方都是养气高手中的高手,一番沉默对峙下来,显见都无半点退让的意思,一见及此,弘晴自是不打算再这么沉默下去了,这便将手中的茶碗往几子上一搁,起了身,话里有话地请了辞。
“小王爷且慢,有甚事都可以商量的么,来,坐下说,坐下说。”
弘晴这话说的虽是随意,可内里的意思却并不简单,那是在说你荣柱不肯退让,那就干脆连巡抚也不用再当了,这意思虽隐蔽,可身为宦海老手,荣柱却还是听得出来的,也正因为听得出来,这才不敢真让弘晴就这么负气而去,没旁的,三爷父子如今可是手握节制河南一地之大权,真要铁了心参荣柱一本,虽不一定能将他荣柱一撸到底,可将其调出河南却是手拿把拽的轻松,如此一来,别说那些田地的利益了,便是即将到手的功劳也得就此飞了去,这可不是荣柱乐见之局面,自是不敢让弘晴就这么走了,紧赶着起了身,好说歹说地总算是将弘晴安抚了下来,这分赃协议么,自然是得从头再来谈起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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