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阿玛明鉴,儿臣以为三哥所言不无道理,旗众啸聚于宫外,已是于法不合,倘若再多迁延,一遇小人辈从中作祟,大乱难免,须得早些劝散了去方是正理也!”
一派诡异的寂静中,就见五爷从旁闪了出来,高声附和了三爷一把。
“皇阿玛,三哥所言甚是,请皇阿玛早作决断!”
有了五爷的带头,一向与三爷交hǎode七爷自然也不甘落后,同样站了出来,干脆利落地支持三爷的意见。
“皇阿玛,儿臣以为三哥说的好啊,旗众乃我朝之根基也,断不容有失,更不可薄待了去,今旗众之所以啸聚皇城之外,自是受了不公之待遇所致,若不还其一个明白,事情恐将棘手也,还请皇阿玛明鉴。”
这一见三爷一方突然站出来搅局,九爷可就不免有些急了,眼珠子转了转之后,也跟着出言附和了一把,只是半道上话锋突地一拐,彻底将三爷的意思生生给扭曲得七歪八斜地,就宛若三爷站出来就是为了呼应十爷的倡议一般无二。
“皇阿玛明鉴,儿臣也以为三哥说得有理,不严惩主凶,何以服众!”
老十看起来鲁莽,可实际上却也是个精明人,哪会听不出九爷附和三爷的真实用心何在,大嘴一咧,厥词便喷薄而出了,言下之意明摆着是要拿太子去当抚平旗众的xishēng品。
“皇阿玛,儿臣还是那句话,责任可以日后再算个分明,当务之急是劝退啸聚之旗众,儿臣提议由八弟出面行此要务,以八弟之人望,定可马到成功!”
三爷可不打算策划了良久的大戏就这么被两位弟弟不清不楚地给搅没了,也不等老爷子有甚表态,便即面色肃然地进一步阐述了自己的见解,毫不客气地一脚将烫手的山芋踢倒了八爷的怀中。
“嗯,胤禩!”
老爷子多精明的个人,又怎会不清楚今儿个的旗众逼宫一事别有蹊跷,所差的只是不清楚到底是哪位阿哥在背后搅事罢了,然则心中却已是有了猜测,只是他并不打算去证实,至少是眼下没这个心思去证实,他眼下只想着赶紧将宫外那丑陋无比的一幕了结掉,正因为此,对于三爷的提议,老爷子打心底里是认可的,自不愿诸子再这么争议个不休,这便一扬眉头,直截了当地点了八爷的名。
“儿臣在!”
好生导演出来的一场大戏才刚进行到一半,就被三爷给折腾歪了,八爷心中自是恼怒得很,好在城府足够深,却也不致带到脸上来,可待得听到三爷将遣散旗众的棘手事踢到自己怀中之际,八爷心中的愤怒已是到了鼎沸的边缘,望向三爷的眼神都已是绿得有若饿狼一般无二,奈何怒归怒,老爷子的点名却是不能不应,没奈何,八爷也只能是强压住心中的焦躁,疾步从旁抢出,一躬身,紧赶着着应了一声。
“你三哥举荐于你,朕看着也是可行,就不知尔可敢为否?”
老爷子面如止水地看了胤禩一眼,而后不动声色地发问道。
“能为皇阿玛分忧,实儿臣之幸也,自不敢辞!”
若是kěnéng,八爷其实很想直接出言拒绝的,奈何他不敢,就算心中有着再多的不满与不甘,面对着老爷子的发问,八爷也只能是强装出一脸子的坚毅状,言辞恳切万分地表了态。
“嗯,那好,朕便在此候着,尔这就去办了罢。”
老爷子似乎很满意八爷的表态,这便点了点头,语气稍缓地吩咐了一句道。
“皇阿玛明鉴,儿臣斗胆要个旨意,还请皇阿玛下诏赦免了今日来请愿的所有旗众,儿臣也还借此劝退众人,以免多生事端。”
八爷虽明知被三爷狠狠地坑了一把,然则老爷子金口已开,他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往坑里跳,只是跳归跳,他却不能不为那些下头的办事之人着想,这便作出一副诚惶诚恐状地出言求肯道。
“准了!”
逼宫乃是天大之恶行,尽管啸聚天安门广场的旗丁们其实并不曾作出过甚太过的举动,可不管怎么说,此举都是触犯皇权之威严的大事,纵使老爷子再开明,也一样很难容忍,之所以不急着彻查,概因此事牵扯过巨,牵一发而动全身,一个不小心之下,大清的社稷江山便将不稳,然则不急着查并不意味着不查,无论如此,此事都得对天下人有个交待,正因为此,老爷子对八爷的提议其实打心眼里不情愿,只是如今形势微妙,老爷子也不能不准奏,说话的语调自也就难免带了几分的寒意。
“谢皇阿玛隆恩,儿臣这就去办。”
老爷子金口一开,八爷自不敢再有怠慢,紧赶着应了一声,领着几名小太监便急匆匆地向天安门城楼行了去,只是在一转身的瞬间,却是飞快地给九爷使了个隐蔽的眼神。
“报,将军,八贝勒来了。”
时间已经过去大半个时辰了,天安门前聚集着的旗丁不单没减少,反倒是越聚越多,虽不曾有冲击皇城之迹象,可数万人聚集在一块儿,那等噪杂之声势着实是太过惊人了些,身负防卫重责的刘铁成早已是汗透重衣,握着刀柄的手也因紧张而泛白不已,正自心急如焚之际,却见一名侍卫急匆匆地跑上了城门楼,一个单膝点地,紧赶着出言禀报了一句道。
“请!”
刘铁成乃悍匪出身,生平只服康熙老爷子一人,旁的人尽皆都不放在眼中,别说来的是八爷,就算是太子来了,他也不会理睬,更遑论此际形势紧张,刘铁成自不kěnéng下楼去迎接,也就只是冰冷无比地吐出了一个字,而后,也没管那名前来报信的大内侍卫是怎个反应,扭头又望向了糟乱一片的广场。
“喳!”
刘铁成既是有了吩咐,那名前来报信的大内侍卫自不敢怠慢了去,紧赶着应了一声,急匆匆地便跑下了城门楼,不多会,又已陪着神情淡然的八爷从楼道上转了出来。
“刘将军,辛苦了。”
八爷缓步行上了城门楼,却见刘铁成自顾自地屹立在城碟处,别说迎候了,便是连脸都不曾转将过来,嘴角边的微笑不自觉地便是微微一僵,只是很快便已是缓和了下去,紧走数步,来到了刘铁成的身侧,语调从容地问了一句道。
“末将见过八贝勒!”
刘铁成虽不甚待见八爷,可人都已到了身旁,该有的礼数却还是不能省的,也就只能是不耐地行了个礼。
“刘将军不必多礼,本贝勒受皇阿玛之令谕而来,还请刘将军打开城门,本贝勒也好便宜行事。”
八爷就宛若没瞧见刘铁成脸上的不耐之色一般,谦和地虚抬了下手,声线平和地提议道。
“嗯?”
早在率部赶到天安门之际,刘铁成便已下令紧闭了城门,担心的便是旗众们趁乱冲击宫廷,这会儿一听八爷要开城门,眉头立马便紧皱了起来,显然并不打算依八爷的“乱命”行事。
“刘将军且请放心,本贝勒只带两名随从出城足矣,当不致影响到城防之安全。”
八爷显然明白刘铁成的担心之所在,不待其出言拒绝,便已笑着解释了一句道。
“唔……”
刘铁成并不在意八爷的生与死,他只关心皇城的安危,此际一听八爷如此说法,倒是有些意动,只是转念一想开门容易闭门难,真要八爷出城之际,外头那帮“暴民”趁乱冲城的话,那后果可是相当之不堪,有鉴于此,刘铁成自不免有些个犹豫不决。
“刘将军若是觉得为难,那便准备绳框,将本贝勒垂下城去好了,如此总该行了罢?”
眼瞅着刘铁成迟迟不肯开口,八爷心中虽是不耐已极,可脸上却依旧是淡定的笑容,和煦地开口建议道。
“来人,备绳框!”
八爷都已将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刘铁成自是不好再拒绝,也就只能是板着脸,一挥手,高声喝令了一嗓子,自有边上呆着的侍卫们忙乎着整来了箩筐与绳索,从城头上将八爷垂吊了下去。
“咦,快看,那是何人,莫非是八爷?”
“是八爷,八爷来了,八爷来了!”
“八爷此来,定是有好消息了!”
……
八爷还没落地,就有眼尖的旗丁咋呼了起来,只一瞬间,满广场顿时便是一阵山呼海啸般的欢呼之声,声浪如雷中,直令城楼上布防的一众善扑营军士们都情不自禁地握紧了手中的刀枪,而刘铁成更是眉头狂皱不已。
被人吊下城门楼,怎么着都有些狼狈之意味,然则八爷却视若坦途,浑然不以为意,待得箩筐落了地,八爷伸手整了整身上的朝服,而后从容不迫地迈下了地,就这么平平静静地向众人行了过去。
“小的们给八爷请安了!”
“奴才等叩见八爷!”
“八爷大安,小的给您磕头了!”
……
八爷倒是从容不迫,可在天安门广场上啸聚着的旗丁们却因此而哄乱了起来,请安的请安,见礼的见礼,登时便乱成了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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