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的,火起处一定是粮仓!这是壁虎断尾,wènti大了!
弘晴虽不曾伸出头去,可众人的议论却是听在耳中的,立马便反应了过来,知晓这几日始终缠绕在心的阴影究竟是啥了粮仓!只要粮仓被一把火烧了个彻底,直接的物证也就算是被湮灭了去,三爷一方要想一举建功已是没了kěnéng,再想查明此案,那就须得靠抽丝剥茧的水磨功夫了,而这,对于占有主场之利的山东官僚们来说,应对起来显然要轻松了许多,哪管你三爷手握圣旨,他们只消玩上一手消极不合作,三爷怕也难奈何得了这帮官油子们。
“走,去码头,快!”
三爷死盯着火起处看了好一阵子,脸色已是铁青无比,而后恨恨地一挥手,从牙缝里挤出了道命令,此令一下,数辆马车迅即改了道,高速向运河码头方向赶了去。
老爹这回怕是有得头疼了,啧啧,这帮狗贼还真是会挑时机,此际一把火起,于赈灾虽不见得有大碍,可却能令咱家老爹顾此失彼,这等算计与拿捏当真了得,看来咱是有些轻敌了!
马车高速地在土路上疾驰着,颠簸自是难免之事,然则弘晴却是半点都不在意,偷眼看了看三爷那铁青无比的脸色,心中顿时便多了几分的感慨康熙老爷子的密查圣旨是昨日到三爷手中的,之所以将行动延迟到明日,为的便是要确保赈灾大局无碍,却没想到对方也算准了这一点,此际突然出手之下,三爷难免有进退维谷之窘迫了的,道理很简单,若是三爷没将此案捅到老爷子处,大可装成没撞破此事,来个眼不见为净,奈何眼下密查的圣旨都已到了,再想回头已无kěnéng,这会儿既要忙赈灾,又要管查案,三爷就算有三头六臂,那也一样不够使。
“赫达,去,将公普奇找了来!”
码头区离河漕衙门并不算远,也就只有数百步之距而已,然则三爷却并未赶去火光冲天的河漕衙门,而是直奔到了码头上,不为别的,只因三爷此际已顾不上查案,须得确保尚未卸完之粮秣的安全,要zhidào这批粮秣可是“”赶运而来的救命粮,万一要是出了点闪失,赈灾之事可就真要出大乱子了,好在赶到之际,码头虽略有些乱,可一切都还算是正常,这令三爷情不自禁地长出了口大气,但却不敢有一丝一毫的大意,板着脸,朝着侍卫在侧的赫达断喝了一嗓子。
“喳!”
三爷既已下了令,赫达自是不敢怠慢了去,紧赶着应了一声,领着几名侍卫便冲上了码头,不多会,已是陪着十数名官吏从人群里挤了出来。这一众官吏们正是山东布政使公普奇以及几名道台、府台,一个个官服虽还算整齐,可头脸上却是布满了灰,若非官服穿着,那也就跟街头的流浪汉没多大区别了。
“下官等参见王爷。”
为了确保粮秣转运无虞,公普奇以一省布政使之尊,愣是在这脏乱的码头上熬了整整两天,形象糟糕不说,精气神也差得很,尽管行礼还算是恭谨,可请安的声音却是沙哑得有若破锣一般。
“免了罢,公大人辛苦了,还有多少粮待卸?”
若是不知公普奇背后那些肮脏事儿,三爷这会儿没准会被公普奇这等忘我之工作态度所感动,可既已知面前这帮家伙都是些啥货色,三爷自不kěnéng被其表现出来的假象所迷惑,当然了,该有的体恤还是要的,三爷还是很和煦地夸奖了公普奇一句,只不过也就只有一句而已,三爷眼下最关心的还是粮秣的安全。
“回王爷的话,还有三千四百余石待卸,非是下官等不尽心,实是来的都是小船,人手难以调度齐整,看进度,怕是须得到明日午后方能卸完。”
一谈起卸货的进度,公普奇便是一肚子的苦水,不是他不尽心,也不是他调来的人手不足,而是“麒麟商号”此番为了赶时间,找来的都是些快船,sudu上倒是比肚大能装的官方乌篷船要快上不少,可一者是容量有限,每艘船能派上去搬卸的人手也就有限,二来么,船型狭长,能靠上码头的船只就少,两因素这么一叠加,卸粮的sudu实在是快不起来,再者,卸下的粮食还不能马上运走,须得过了重,再登记了编号,方才可以装上各道、各府派来拉粮的马车,整套手续下来,可谓是繁琐无比,进度自然也就快不起来,公普奇这回可是吃了大苦头了,此际听得三爷问起,还真就想哭的心都有了。
“嗯,那就辛苦公大人了,山东各府灾民嗷嗷待哺,我等身为朝廷命官,自当为灾民做主,须臾轻忽不得啊,诸公还请各自努力,事后本王自当为诸位请功。”
三爷这几日可没少亲自来码头,自是清楚卸货之难,他问起进度一事,本意并不在卸货进度本身,而是要确定这帮子山东官员们会不会连这批粮秣都一起坑了去,这会儿见公普奇虽颇有抱怨之意味,却并无打这批粮秣之主意,心中自也就稍安了些,这便拿出钦差阿哥的架势,作了番无甚营养的动员。
“王爷放心,下官等定当竭力而为之!”
在场的都是老官油子了,对于三爷所谓的请功,其实都没怎么往心里去,毕竟这等灾情之下,赈灾本就是各府必尽之义务,做得不好,那就是大罪一条,可即便做好了,那也不过是该当的罢了,指望立功,断然是不现实之事,不过么,三爷既已开了口,大家伙再怎么着,也得表上一表决心方可。
“嗯,那就好,诸位且都先忙去罢,公大人且请稍候。”
既已知此批粮秣不会出wènti,三爷的心可就转到了河漕衙门一事上去了,鼓励了众官员几句之后,便即遣散了诸人,只将公普奇留了下来。
“公大人,河漕衙门这火是如何起的?”
众官员去后,三爷瞥了眼垂手而立的公普奇,一派随意状地问了一句道。
“王爷明鉴,下官实是不知,先前火起之际,下官正在码头上指挥调粮,待得听到响动,那火便已是冲天了,因着担心码头有乱,下官也不敢让人去救火,正自惶急间,王爷也就到了。”
公普奇显然早就料到三爷会这么问,自是不kěnéng踏入三爷言语中的陷阱里去,也就只是毕恭毕敬地回答了些规矩话,自然是半点参考价值都没有。
“嗯,若非公大人指挥若定,这码头上指不定还得乱成啥样,也罢,公大人且接着去忙好了,但消能确保粮秣无虞,便是大功一件,本王自当上本为公大人请功。”
三爷原本也就只是姑且一问,并没真指望能从公普奇这等老奸巨猾之辈口中探得些蹊跷,这一见公普奇一推三四五,便已是再问下去,也一准是白问无疑,自是懒得再多啰唣,交待了一句之后,便打算赶去河漕衙门看个究竟。
“公大人,您先前说那火是一起便已冲天的,可是如此?”
没等公普奇退下,弘晴突然从旁插了一句,打断了公普奇告辞的话语。
“这个……”
公普奇显然没料到弘晴会突然杀将出来,一时间还真有些个反应不过来,迟疑了一下,并未直接作答,而是偷眼望向了三爷。
“怎么?公大人可有甚碍难么?”
三爷虽也没料到弘晴会在这等场合朝公普奇发难,但却并未出言喝叱弘晴的突兀,反倒是帮着向公普奇施压了一把。
“王爷见谅,下官只是有些走了神,呵呵,这火还真就是一起便冲天了的,小王爷若是不信,大可在这码头上随便找个人问问便可知分晓,下官又怎敢虚言哄骗王爷。”
弘晴的话,公普奇可以不理,可三爷也开了口,公普奇就不能不答了,就算心中再恼火,他也只能是陪着笑脸地解释了一番。
“原来如此,敢情这火跟咱这码头上是一点关联都没有的,这就好啊,为防将来扯皮倒灶,就烦请公大人组织些人手,帮着把所见之火起情形整成供词,以备将来之用,如此可成?”
有了自家老爹的撑腰,弘晴交待起事情来,自也就底气十足得很,虽说是以商量的口吻与公普奇交换意见,可内里却满是不容拒绝之意味。
“这个……,也好,只是眼下码头上正自忙乱,此事恐须得待诸事定后才好着手,这一条,还请小王爷海涵则个。”
公普奇实在是搞不明白弘晴为何要来上这么一手,可下意识地便不想按着弘晴的步调去走,只是见着三爷先前的支持之力度,却又不好明着拒绝,这便打算来上个拖延之策。
“此事好办,张琪!”
三爷虽也不明白弘晴这一手的用意,但却并没打算当即发问,而是直接点出了一名手下文书的名字。
“属下在!”
三爷话语一落,便有一名身着文士服的青年书生从旁闪了出来,高声应了诺,这人正是王府文书张琪,其原本是三爷在上童,后因写得一手好字,又小有才学,三爷对其信重有加,特为其脱了奴籍,又将其收为门下,目下在王府任文书,三爷有意栽培于其,此番带其办差,便有着历练于其,以备将来大用之意。
“仁山(张琪的字),你就留在此处,帮着公大人将证供尽皆录好,明日一早本王要用,都记住了么?”
三爷压根儿就不去看公普奇那张有些发绿的脸,不容分说地便将此事敲定了下来,一见及此,公普奇除了苦笑之外,还真不知说啥才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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