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都是为了公事,朕自不与尔等计较那么许多。”
诚德帝的心中显然已是有了别样的计较,先前的黑脸早已不见了踪影,不单不曾训斥诸般臣工们的失礼之过,反倒是宽容地摆了下手,好生安抚了众人一句道。
“陛下圣明!”
诚德帝前后之表现的反差未免太大了些,诸般臣工一时间还真都有些个反应不过来,愣是搞不懂诚德帝的葫芦里究竟卖的是啥药来着,可心中尽自可以存疑,称颂的话语却是万万迟疑不得的,也就只能是照着朝规齐齐呼喝了一嗓子了事 ” 。
“四弟。”
诚德帝显然很是满意诸般臣工们态度,苍老的脸上居然就此浮现出了一层的红晕,不过么,倒是没再去纠缠先前的纷争,而是将视线落在了四爷的身上,很是和煦地点了名。
“臣弟在。”
四爷乃是精明过人之辈,只一接触到诚德帝那暧昧的目光,立马便有了明悟,心下里自是飞快地便计较开了,可面上却依旧是一派的沉稳,但见其几个大步便抢出了队列,朝着诚德帝一躬身,已是紧赶着应了诺。
“先前诸般臣工争辩激烈,对弘历在江南所办差使争议颇多,尔身为其父,可有甚要说的么,嗯?”
四爷虽已是站了出来,然则诚德帝并未急着开口言事,而是先与其再次对了个眼神之后,方才拖腔拖调地吭哧了一句道。
“回陛下的话,照朝规,臣弟须得回避此事,实不敢妄言焉。”
听得诚德帝这般问法,四爷自不敢怠慢了去,但见其忙不迭地再次躬了下身子,很是谦逊地应答道。
“无妨,四弟一向处置公正无私,此一条,朕是清楚的,尔就不必自谦了,有甚事只管直言,朕自会为尔做主的。”
诚德帝一派豪迈状地挥了下手,很是大度地安抚了四爷一把。
“谢陛下隆恩,臣弟以为诸位大人所言皆是有理,是是非非,靠说是说不清楚的,终归还是须得查后方知真伪。”
诚德帝愈是大度,四爷便表现得愈是谦逊,并不为弘历辩解,而是一派公心状地便出言解说了一番,宛若其真就是大公无私之辈一般。
“嗯,四弟所言甚是,朕亦是这般看法,只是这审案之人选却是不能不慎,且不知四弟对此有甚看法么?”
四爷表现得越是谦逊,诚德帝脸上的欣赏之色便是越浓,但见其嘉许地点了点头,顺势便将举荐审案人之权交到了四爷的手中。
“嗡……”
诚德帝此言一出,群臣们顿时哗然一片,没旁的,谁不知道四爷父子乃是一体的,叫四爷荐人去查案,岂不是明摆着在偏袒么,这可是意味着诚德帝要跟弘晴正面硬碰了去了,事态之严重自由不得群臣们不为之心惊胆战的。
“陛下明鉴,臣弟以为此案干系重大,案情错综复杂,非有大能力者不能为之,依臣弟所见,唯仁亲王可为之!”
四爷压根儿就没理会诸般朝臣们怎生哗然,毫不犹豫地便举荐了弘晴。
“哦?四弟此言当真,莫忘了先前晴儿可是刚参劾过弘历,四弟就不担心么?”
一听四爷举荐弘晴,诚德帝的眼神里立马便飞快地掠过了一丝得意之精芒,不过么,表现出来的却是十足十的诧异与不解。
“回陛下的话,您问的是何人能胜任,臣弟不过是据实回答罢了,至于其余,则不在臣弟的考虑范围之内。“
四爷摆出了一派举贤不避亲仇之架势,不紧不慢地解释了一句道。
“嗯,说得好,四弟果有祁黄羊之遗风也,好,甚好,朕亦是这般看法,晴儿!”
四爷这等解释一出,诚德帝立马拍案叫起了好来,君臣间的配合可谓是默契到了极点。
“儿臣在!”
早在诚德帝点了四爷的名之际,弘晴便已是猜出了诚德帝的真实用心之所在,不过么,却并不以为意,也不急着作出反应,仅仅只是静静地听着,直到诚德帝点了名,方才昂然出了列,不动声色地应了一声。
“你四叔举荐于尔,朕看着也是可行,以晴儿之能,此一去,想必是能马到成功的,且就这么定了,回头朕自会给尔旨意。”
诚德倒根儿就没给弘晴出言推辞的机会,以不容分说地口吻便下了旨意。
“皇阿玛厚遇之恩,儿臣铭感在心,然,此一事,儿臣实不能为之,还请皇阿玛收回成命!”
诚德帝之所以掀起江南一案的根本目的就是要将弘晴调离京师,这一点,弘晴自是早就猜到了的,又怎可能被其糊弄了去,这不,诚德帝话音方才刚落,弘晴便已是毫不犹豫地出言拒绝道。
“嗯?”
一听弘晴这般应答,诚德帝的眉头当即便竖了起来,阴冷地瞪了弘晴一眼,满是不悦地从鼻腔里哼出了一声。
“皇阿玛明鉴,朝堂自有规矩,四叔固然可以不避嫌,儿臣却是不能因之败坏了朝纲,依我大清律法,出首参劾者,不得与案,此乃铁律,儿臣身为军机大臣,岂可明知而故犯,此万不可为也,故,儿臣还是坚持提请由左都御史陶大人为主审之人,恳请皇阿玛恩准!”
弘晴之所以先发制人,防的便是诚德帝这么一手,这会儿陈述起理由来,自是充分得很,一句话便堵死了诚德帝的小心机。
“陛下,臣以为仁亲王所言正理也,此案确当由陶大人主审为宜,臣恳请陛下恩准!”
“陛下,臣以为朝纲者,铁律也,岂可轻易动之,雍亲王之提议万不可行!”
“陛下,臣依旧提议由陶大人主审此案!”
……
弘晴这么一发话,沈河等人自然不会坐视,当即便齐齐出了列,纷纷高声附和了起来。
“尔等,尔等……”
诚德帝可是好不容易才想到的借势而为之妙手,却没想到刚才施展出来呢,就被弘晴当场被掀翻了去,自不免气得个鼻歪口斜,只是这等场合下,却又无法胡乱发脾气,茫然无措之余,一时间都不知该说啥才好了。
“皇阿玛,儿臣还是那个意见,陶大人过分亲善大哥,于审案恐有不利,故,儿臣举荐刑部尚书海大人为主审,肯请皇阿玛恩准!”
眼瞅着朝议已然有着失控之危,三阿哥可就坐不住了,倒不是对弘历有甚特别的感情,仅仅只是不希望弘晴得手罢了,毕竟他要上位,最大的敌人就是弘晴,至于四爷那头的野心么,三阿哥虽是心中有数,却也并不放在心上,在他看来,只消先掀翻了弘晴,回头再收拾四爷父子也来得及,在未曾达到此目的前,四爷那头的力量还是不能受损过巨的,正是出自此等考虑,三阿哥紧赶着便出了头,高声提议了一句道。
“皇阿玛,儿臣以为三哥所言甚是,儿臣附议!”
“皇阿玛,儿臣亦附议!”
“陛下,臣等附议!”
……
三阿哥这么一出头,二阿哥等人自也就都稳不住了,也跟着跳出来力挺不已,很快,阿哥们的心腹手下也齐齐动了起来,广场上的局势再次演化成了尖锐的对峙局面。
“海涛!”
有了三阿哥等人这么一打岔,诚德帝多少算是恢复了点精气神,可也就只是一点点罢了,此无他,于诚德帝而论,不能将弘晴调出京师,那就意味着早前所有的努力全都落到了空处,而打草惊蛇之下,日后再想有所谋算,也亦是难了,很显然,在这等局面下,诚德帝要想收回皇权,就不知要等到何时去了,自由不得诚德帝不为之失落万分的,只是失落归失落,善后的事儿还是须得做的,真要是此番案子落到了弘晴手中,指不定会折腾出甚幺蛾子来,一念及此,诚德帝也不得不打叠起精神,闷声闷气地点了刑部尚书海涛的名。
“微臣在!”
这当口上被诚德帝点了名,海涛心里头其实厌烦得紧,没旁的,自打四爷到了刑部,海涛的日子便不甚好过了起来,倒不是四爷对其有甚压迫,恰恰相反,四爷对他海涛极为的重视,私下里可是没少行拉拢之手段,对此,海涛却并不感恩,道理很简单,他并不想上四爷的船,实际上,他谁的船都不想上,至少在没看清局势前,海涛是不打算盲目站队的,可眼下三阿哥这么一举荐,再被诚德帝一点名,海涛怕是跳进黄河,也有些个洗不清了的,再一想起弘晴素来对敌的狠辣,海涛的心情能好得起来才是怪事了的,只是不管心中作何感想,值此诚德帝点名之际,他就算再不愿,也只能是无奈地站了出来。
“朕素闻你海涛断案如神,凡过手之案,无有不破者,实我大清社稷之栋梁也,今,诸般臣工举荐于尔,朕亦甚是期许,尔可愿为朕处置此案否?”
海涛乃是诚德帝亲自提拔起来的刑部尚书,可要说关系有多亲近么,却也不致于,左右不过是当初刑部尚书阿尔松阿因党附八爷被处决,刑部官员受牵连者众,一时缺人,时任礼部侍郎的海涛因得张廷玉之举荐,这才得以就任刑部尚书之位,诚德帝对其也真谈不上有太多的了解,只是值此用人之际,诚德帝自是不吝誉美之词,好生夸奖了海涛一把,又很是和煦地问过了海涛的意见,这等言语一出,满朝人等的目光立马便齐刷刷地全都紧盯在了海涛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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