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皇阿玛的话,儿臣与此案有涉,当避嫌,一切听凭皇阿玛做主便好,儿臣别无异议。”
弘晴乃精明绝顶之辈,到了眼下这般地步,又怎会看不出四爷与李敏铨其实都已看出了自个儿有借此番变故起事之心,不过么,却也不怎么放在心上,此无他,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所有的阴谋诡计不过都是烈日下的残雪罢了,断难折腾起甚大的浪花来,当然了,弘晴虽是有起事之意,却也不是非要如此做了去不可,毕竟若是诚德帝能识相的话,弘晴也不愿将事情往绝处做了去,倒不是担心“篡位”的名声难听,也不是因着早先一直挂记着的“政权平稳交接”,而仅仅只是一种无可无不可之心态罢了,左右朝局都已在弘晴的掌控之中,上位与不上位的差别当真就大不到哪去,正是出自此等想法,此际回答起诚德帝的问题来,弘晴自也就显得随意得很。
“唔……”
弘晴越是满不在乎,诚德帝就越是心虚,没旁的,父子相处这么多年下来,诚德帝对弘晴的性子早就清楚得很了,若非一切尽在把握中的话,弘晴断然不会是这等态度,正是因着此等明悟,诚德帝虽是很不爽弘晴这等漫不经心的样子,却愣是不敢轻易下个决断,也就只能是假作?.沉吟状地吭哧着,目光却是不自觉地溜到李敏铨的身上,显然是要李敏铨出头拿个章程出来了的。
“陛下明鉴,微臣以为仁亲王处事素来公正严明,向无徇私之说,避嫌一事,旁人或许须得顾忌,然,于仁亲王而论,却是不必。”
李敏铨从来都不是个大度的主儿,自认此番是被三阿哥给坑了一把,心里头对三阿哥难免就有些恼火,自是巴不得弘晴彻底查清了此案,给三阿哥一点颜色看看,这便紧赶着出言进谏了一句道。
“嗯,子诚斯言甚是,朕亦是这般想法,此事便交由晴儿处置罢,有甚结果,及早报与朕知便好。”
论及治国之能与智算之道,诚德帝都只能算是个勉强合格的主儿,可有一点却是尚算可取,那便是观颜察色的本事,虽说尚不能明悟李敏铨一反常态地帮弘晴说好话的根本用心之所在,却已明显察觉到了今儿个的情形有不对味之处,自也就不想再往下多议了,这便一摆手,煞是和煦地将案子交给了弘晴,甚至连个破案的时限都不曾提上一下。
“皇阿玛圣明,儿臣自当竭力而为。”
弘晴左右都是无可无不可的态度,既然诚德帝已是识相地不再提撤换九门提督一事,弘晴自也就懒得多啰唣,声线平和地便称颂了一句道。
“嗯,朕有些累了,子诚留下拟诏,尔等且都道乏罢。”
诚德帝心里头早已是憋满了疑惑,这一见弘晴已然领了旨,也就不想再多深谈,一摆手,已是就此下了逐客之令。
“陛下(皇阿玛)圣明,臣弟(儿臣)告退。”
事既议毕,诸般人等尽自各怀心思,却也无人敢再多啰唣,齐齐称颂了一番之后,除了李敏铨之外,全都就此退出了养心殿,各自忙乎去了。
“子诚,尔给朕说清楚了,为何要朕放手,嗯?”
众人尽皆退下之后,诚德帝原本尚算平和的脸色已是陡然一沉,阴冷地瞪了李敏铨一眼,极其不耐地便喝问了一句道。
“陛下,请恕微臣直言,您不觉得雍亲王今儿个的行事太过蹊跷了些么?”
面对着诚德帝的厉声喝问,李敏铨心头自不免为之发苦不已,可却又不好明说诚德帝的反应太过迟钝,也就只能是无奈地提点了一把。
“唔,老四素来与晴儿不对路,今儿个倒是怪了,居然如此拼力为其说话,这里头莫非是有甚大文章不成?”
诚德帝确是看出了四爷今儿个行事不同往昔,可却是怎么也想不明白其为何如此,自不免便有些疑心四爷是不是已暗中投效了弘晴,当然了,疑心归疑心,这等话语,诚德帝自是不会明着说出口来,也就只是语意含糊地发问了一句道。
“陛下明鉴,在微臣看来,四爷帮的不是仁亲王,而是您啊。”
这一见诚德帝还在那儿懵懂着,李敏铨心中的苦涩自不免便更浓了几分,无奈之下,也只能是苦着脸地点出了真相。
“嗯?帮朕?子诚此言何意,朕怎地越听越是迷糊了。”
诚德帝还真就是那种小事上精明,大事上却是懵懂糊涂的主儿,饶是李敏铨都已将话说得如此分明了,他还是没能听懂个中之奥妙。
“陛下,微臣虽尚不明何故,可却知晓仁亲王此番怕是真起了反心了,若是陛下先前不曾收敛,接下来怕就该是仁亲王大举率军进城了。”
诚德帝这等傻乎乎的样子一出,李敏铨实在是有些哭笑不得,只是事关重大,他也就不敢再打甚哑谜了,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地指出了真正的危险之所在。
“嗯?逆子安敢如此放肆,朕岂能轻饶了其,朕,朕……”
李敏铨这么一说,诚德帝这才算是明白了过来,当即便是一阵狂怒,面色狰狞地便骂开了,只是没骂上几句,极度的恐惧感便不由自主地打心底里狂涌了起来,心一虚,脸色瞬间便已是煞白一片,呐呐地不知该说啥才是了的。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微臣以为事尚未到危极处,稍事调整,应对当是不难。”
这一见诚德帝胆寒如此,李敏铨心里头当真百味缠杂不已,没旁的,弘晴那头,他是断然回不去了,而三阿哥那头么,既然敢坑他一把,显见也没怎么将他这位军机大臣看得太重,到了如今这么个地步,李敏铨所能依附的还真就只剩下诚德帝一人了的,正因为此,哪怕明知诚德帝不是英主,李敏铨还是只能尽心尽力地为其谋划上一番。
“子诚素来多智,必有教朕者,还请明言,朕听着便是了。”
诚德帝此番针对耿三飙之本意只是想打压一下弘晴,并未指望着能撼动弘晴之根基,本以为弘晴会保持这近一年来的隐忍,却万万没想到会惹来弘晴这等狠戾之打击,心神早已是慌得个不行了的,这一听李敏铨自言有应对之策,精神当即便是一振,赶忙出言便求教了一句道。
“陛下,依微臣看来,仁亲王此番还在可反可不反间不定着,只消不再去刺激其之反心,自可保得无虞也。”
李敏铨不愧是观颜察色的顶尖高手,加之与弘晴相处多年,对弘晴的心性多少还是有些了解的,这会儿分析起来,还真就与事实相差仿佛。
“哼,朕才是皇帝,岂能容得那小儿如此逼朕,若是事事依着其之心意,朕这个皇帝不当也罢!”
一听李敏铨开口便要自个儿退让,诚德帝不由地便是一阵火大,冷哼了一声,没好气地便发泄了一通。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此番九门提督一事断不似表面上那般简单,能在重兵把守之大牢行劫杀之举者,实非常人所能为也,纵使仁亲王睿智无双,也断难在一时半会间查明全案,陛下大可任其去查,不闻不问间,仁亲王定能体悟到陛下之心意也,应不致行乖张之举事,至于将来之事,将来再说也不迟。”
诚德帝那等打肿脸充胖子的狠话,在李敏铨看来,不过是毫无意义的叫嚣罢了,他真要是能奈何得了弘晴,又怎可能会落到眼下这般狼狈之地步,在手中实力不足的情形下,要跟弘晴硬碰硬,那只能是自寻死路,问题是李敏铨如今与诚德帝就是一根绳子上的两只蚂蚱,诚德帝玩完了,他李敏铨也甭想有个好下场,对此,李敏铨心中有数得很,自是不甘心为诚德帝殉葬了去,这便赶忙出言解释了一番。
“将来再说?哼,朕从登基时起,尔便是这么个说法,到了如今,还是这么个腔调,再这般下去,朕还有个甚将来可言的!”
李敏铨的话语倒是说得极为的诚恳,可诚德帝却是怎么也不肯甘心,没旁的,登基都快满四年了,居然还没能把控住朝廷的大权,费尽了心力要对付弘晴,可结果呢,越是对付,弘晴那头的势力就越大,这等窘境之下,诚德帝的心理已是扭曲得有些偏执了的。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微臣以为兹事体大,实不可莽撞啊。”
这一见诚德帝在那儿狂言乱语,李敏铨可就有些吃不住劲了,赶忙一头跪倒在地,一边磕着头,一边苦苦地哀告着。
“哼,朕……”
诚德帝这会儿正在火头上,又怎可能听得李敏铨的苦口婆心,只顾着胡乱发作不已。
“启奏陛下,陈梦雷、陈老夫子在宫门外求见。”
就在诚德帝胡乱发飙不已之际,却见李德全匆匆行上了殿来,紧赶着出言禀报了一句道。
“嗯?”
一听陈老夫子驾到,诚德帝正自勃然的气势不由地便是一窒,一时间还真就不知该如何个决断方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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