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金南第八身死名灭,金北第五荣归故里。一笔阁 www.yibige。com 更多好看小说更新最快
当林阡将陈铸的骨灰洒落在庆阳府漫天飞雪之下,几乎同一时刻,叶不寐由楚风流带着一干部将厚葬。
“不寐,曾经我误解你市井流氓、作战如烂泥扶不上墙、不配为将,终究是偏见害人、大错特错。铁堂峡之战,你遭林匪暗算、寡不敌众,却视死如归、刚烈自尽,气节令敌人都折服敬佩。你是以身殉国的战士,没丢我楚风流的脸”楚风流笑中带泪,在他坟前真切洒酒,“来世,再做我麾下。”
“来世,还跟从将军”叶不寐的麾下们也全都虎目噙泪,近前拜祭。
“汝等无需等来世。把静宁夺下,将秦州收复,报他的仇,雪他的耻。”楚风流轻声说时,在旁郑重望着他们,他们的脸上掺杂着悲伤、迷惘和惊疑,一时间都还没有听懂,楚风流原本低声,见他们沉浸于悲恸不能立即回神,忽然色变,严厉斥责,“叶不寐的麾下,这点信心都没有”
“有”他们倏然震惊,齐声高呼。
“很好。”楚风流满足一笑,转身看着原还落魄的罗洌,“罗洌,别输给他们。上一战被莫非俘虏,不要紧,胜败乃兵家常事,下一战,我要见你杀了他之后、扬眉吐气的样子。”
“是,王妃。”罗洌回神,点头充满斗志,目光炯炯,“不会教您白白换回我。”
风裹雪花落满了将士们的甲胄,天色虽昏暗群情却激昂。楚风流率领众人归来的路上,远远看见陈铸那群忠心耿耿的手下,心情大好,暗想“王爷失去陈铸的这几日,必然会念起陈铸的好,过段时日,便会为了还他清白、加紧对海上升明月的肃清,我楚风流便也没有因私废公纵容真的落远空而在此期间,林阡理应能说服陈铸忍过一时的辱,陈铸求生欲那样强,会明白活着就有转机。”
尽管快意,拳却几乎捏碎。为了陈铸有朝一日能和叶不寐一样荣归、为了那一日尽可能早些到来,她楚风流不会放过那个刻意布局陷害陈铸、本就与她有着杀妹之仇的南宋细作落远空“陈铸,你放心,风流会尽快将之捉拿归案,千刀万剐,碎尸万段,为你平反。”
还是这归途上,忽见轩辕九烨一人一剑、步履坚稳行在雪中,却明显一步一顿好像受了伤,她微微一愣,急唤军医追上去看他,确定他无碍方才松了口气,拍着他的肩半开玩笑“天骄大人,保重啊,最初的南北前十,没几人了。”
轩辕九烨凝望着楚风流,恍惚失神了片刻风流,许多年过去了,你还是我初认识的那个样子,以大金兴亡为己任,所以表面看来冷血无情他叹了口气,只给她一个柔和至极的笑容“我会到最后,看林阡失败。”
“一样。”楚风流还给他一个,亲自扶他。
两个相知多年的战场最佳搭档,风雪天相互扶持并肩而行,轩辕九烨的心情终于渐渐恢复风流,虽然难得交了个朋友还被我亲手毒死了,我总不能还比不上你坚强不过,陈铸之仇,我必报。
对于抗金联盟来说,对外承认陈铸是落远空,是对真正落远空的暂时保护,也没教掩日一脉这个月来所有的牺牲和努力白费,同时,还为海上升明月在陇右、环庆等地被陈铸逮捕的同僚们解恨对林阡有恩但于盟军有仇的陈铸总算是死了,狠下心看,本该欣喜,不应有恨。
如果真这样狠心,那林阡就该演足全套,给陈铸风光大葬、歌功颂德造势,以对抗这六月飞雪。为何却没这样做,为何连落泪也要躲着旁人,为何只是悄然将他火化了还把骨灰还回庆阳除了私交和恩情之外,正因为,对内、于公,陈铸也不能是落远空
两个月前,完颜君隐不幸丧命在陈铸的剑下,陈铸是金人又是完颜君隐的旧日麾下其后王冢虎的归隐山林、林思雪对凤箫吟的率众依附、以及环庆三足鼎立形势的改变、抗金联盟在金国腹地的盘活,大抵建立在这个原因的基础上。但如果陈铸不是金人也不是完颜君隐的旧日麾下,而是金国的叛徒、林阡的细作首领落远空,那两个月前的盛世分裂该怎么算哪个黑手在幕后挑起的不禁令人浮想联翩,难免会被有心者大做文章,这也是部分金人宁可冤死陈铸的根由,林阡当然要考虑到后患。
王冢虎果然也闻讯就产生了诸如此类的疑惑,但王冢虎不再是两个月前完颜君隐那个愣头青一样的三弟。一来完颜君隐去世后他解甲归田镇静不少,二来他也听到了庆阳府陈铸麾下团结伸冤的盛况,仔细分析过昨夜完颜纲和陈铸的对质、今日楚风流和林阡的谈判,他认为陈铸未必真是落远空,因此愿意听林阡前来向他解释。林阡见过楚风雪之后他们当即就在王冢虎躬耕的农田不远会面,王冢虎领着一众兄弟等候已久,林阡为了安他们的心只身赴会武器全都解下。
另一厢,同样待安抚的林思雪却是主动先往盟军找吟儿询问,据说她午后便来过一次,十三翼正要通传,看到雪飘了起来和她一样驻足惊呆,没过一会儿林思雪就被其麾下唤走了,吟儿是入城送完陈铸才动身去她军中与她相见。
“师父,你说什么,我都相信。”思雪脸色苍白却微笑,吟儿一口气劝完,见她完全不疑,心中不禁一暖,只觉自己任务比林阡轻松得多,毕竟自己和思雪是亲密的师徒俩,思雪的预设立场就是相信自己。
说话间,思雪像昔年一样给她泡好茶敬上“师父,喝茶。”
吟儿只看了一眼,就知道那是当地山茶,可能是夏季采摘,喝一口就觉很涩,推手道“唔思雪,你什么时候换了口味”
“战地里,就只有这一种茶叶,不喜欢也得去适应。”思雪怔怔地说,吟儿一愣,这样的话怎可能出自思雪口中吟儿从她脸上看不到以往半点被宠溺的模样,想到她这一生可能都会为小王爷守节不嫁,难免伤感叹了一声。
“怎么师父”思雪回过神来,却未等她回答便看向帐外。本该夕阳西下的此刻,战地的雪渐渐小了下去。
“我的思雪,何时竟也沉重至此啊。”吟儿印象中,思雪一直是那个迷迷糊糊、蹦蹦跳跳、无忧无虑的小少女,不该像自己这般,背上沉重的命运枷锁。
庆阳府,入夜后的天色和黎明前的一样,仿佛终与始之间,什么都没发生过。
雪虽趋停,站在高楼暗处的仆散安德,俯瞰那群陈铸麾下始终不散,好像已有几个不那么激进的被邀请进了王爷的临时府邸之中,不由得笑叹“完颜纲虽不会陪葬了,但翻案恐怕是势在必行了。”
背后不远,他的最得力下线、代号青鸾的控弦庄细作开口“所谓证据,正反理解皆可;林匪表现,同样似是而非。陈铸是否真的落远空,死无对证,已成一桩悬案。”
“昨晚公审,无论如何陈铸都是,因为众人都要帮王爷报小王爷的仇,陈铸必须是。”仆散安德如何看不懂这人情世故,“但今日之后,就不一样了,众人都看见了王爷对陈铸是何感情,况且还有这天公作美不管真相如何,整个庆阳府的官将都会压迫我们,务必不惜一切代价,抓住下一个落远空。”
“既要抓下一个落远空,那就从抓下一个掩日开始。”青鸾声音压得很低。
不错,上一个掩日,擅长使用飞镖,数日前已和上一个落远空一起人赃并获,而青鸾成功逮捕的那位掩日下线,前夜还去接收和销毁竹节,那时掩日尸骨已寒而陈铸身在狱中,竹节却有一个新的源头,这提醒着控弦庄不管陈铸叛国是真是假,环庆都极大可能有了一个新掩日存在;陈铸既死,新的落远空也将就位。下一个掩日和下一个落远空,控弦庄必须尽快抓住,交差以供上面的人泄愤。
“趁着掩日一脉百废待兴军心不稳,这竹节,希望能拔出萝卜带出泥。”仆散安德昨晚公审前就对青鸾下令,务必开始调查竹节所在之处方圆几里、那几个时辰内金军兵将的出没情况。
“真可惜,前夜我截获竹节开始,就应该秘密调查了。”青鸾却难免带着惋惜。
迟了整整一天,仆散安德何尝不知可惜,被陈铸的案子一扰,整个金军都焦头烂额,错过了最佳调查时机
先前,控弦庄几乎所有的人力物力全被完颜纲挪走搜集陈铸罪证去了,青鸾想要调查竹节根本没有充足可靠的人手;青鸾自己不能破解竹节上的暗号、但看清完颜纲会公器私用、怕这证据被丢弃或篡改或不小心泄露、害得控弦庄错失真相,于是没有将竹节上报完颜纲、而只私下传达给了仆散安德。青鸾事先又怎会知道那真会是锤死陈铸的铁证,还以为可以借此慢条斯理顺藤摸瓜到这细作的上线。
有关竹节之事,青鸾前夜就远程告知仆散安德,然而仆散安德再如何快马加鞭,也是昨晚才和王爷一起回到环庆,途中对庆阳府具体形势不清晰如何能随意调兵遣将听完颜纲向王爷谄媚时提到破解了掩日第三级下线的暗号,又听说陈铸有抵死不认的迹象,仆散安德才意识到那竹节是必须呈堂的证据,于是命令青鸾务必收、立即逮捕、同时调集人手追查。
偏就是这整整一天的耽误,给了海上升明月全体第三级细作们喘息和预知的机会,否则,趁前晚他们毫不知情就暗中调查,岂非更好非等到昨晚公审前才开始,仆散安德倒是希望竹节不需要拿出来陈铸就招了,如此,公审后海上升明月也未必很快发现某个下线被捕。却可惜,事与愿违
陈铸的案子闹得那样大、牵涉太广,想要秘密审问都不可能,在场几百人怎可能没有一个海上升明月陈铸求生欲太强一直到竹节拿出来才服软,那群狡猾的南宋细作,必然当场就得知出了个因竹节被捕的掩日下线恐怕那个掩日当时就对全体麾下示警,无论有未闲置,他们都会预知风险,而林阡最迟今日也会同意把掩日等人闲置是的,虽然百废待兴军心不稳,可是闲置了
数十年来,虽然经历了无数次的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控弦庄和海上升明月却始终没停止打交道,对于彼此的风格、运作、等级等等无不熟悉,掌握之后甚至还彼此学习和渗透,推己及人,以上自然全都成立林阡一定会选择闲置掩日。
而昨晚,从仆散安德下令调查到证据呈堂不到一个时辰,虽然海上升明月在那之后才知情,但控弦庄的时间毕竟也有限,所以直到现在为止都进展不大,并且随着时间推移,掩日等人的准备将越来越充足,控弦庄的拔萝卜带泥也就越来越难
“掩日等人,确实很难,但他们不是完人、也会暴露、必有马脚,属下自当尽力而为;另外,庄主,林阡的人,会怎样处置那个被捕的下线”青鸾一边说,一边留下酒钱,起身要走,熙攘酒肆,无人知道他和窗口待月的仆散安德在对话。
仆散安德回身,有意无意地经过他座位,看见青鸾酒水留下的关于被捕下线的详细策略。虽然在金国领地,但从甄别期、培训期结束之后,青鸾的行动一直都如此谨慎、机密,和仆散安德接触时间绝不超过一炷香,重要情报确保只和仆散安德你知我知令仆散安德觉得,有这样一个天赋异禀的麾下,实在是我控弦庄之福啊。
如果说落远空手下有八大王牌,那他仆散安德手下现在也有五个杀手锏,分别以“青鸾”“”“鸿鹄”等代称,是他最看好的第二级下属,也是近期必打入宋军内部的最强细作和他的接班人,尤其这个青鸾,某些方面比他还胜任庄主。
“今天确实有不少人,出于各种心态,来问我那被捕下线的情况”仆散安德心知肚明,那些人有的是要为陈铸奔走,有的是想给完颜纲穿小鞋,有的是对真相真的还存疑,其中不乏官职很高的,仆散安德不得不对他们讲,正在严刑拷打、地点恕不透露,他们的存在和涌现,一定程度上帮南宋细作混淆了视听,“但是,只有一种人,不止是问情况那么简单,还会想方设法甚至不顾危险去靠近他”
这种人,自然是心里有鬼的南宋细作。
青鸾向他建议的策略清清楚楚“陇陕南宋细作有两脉,掩日一旦闲置,转魄负担更重,既然掩日危险,转魄必接任务。林阡厚此薄彼,会否鸡飞蛋打”言下之意,竹节方面,掩日一脉可能越来越难抓,但被捕下线方面,转魄一脉会否跳进坑
“双管齐下。是时候用那诱饵引蛇出洞了。”仆散安德笑了笑,接受了青鸾这一提议,便立刻到另一处与下线接头,“你随我乔装打扮过后,去松风观附近醉酒,我会不慎泄露口径,说我参与逮捕了那个南宋细作,但那人十分嘴硬,奄奄一息还不肯招供,庄主正准备亲自逼供,手上有最厉害的刑具,在那东西之下没有不招的人。紧接着,你和你的人,知道该怎么做。”
“张设伏。”阴暗处,同样一点就透。
“切记,亲自部署,并且精挑细选最信任的麾下,行动前一刻再告知他们实情。”仆散安德提醒,行动务必机密,不能让夜袭陈仓的失误重演,万一海上升明月有人混进了控弦庄里呢
“是,庄主,能亲力亲为的绝不假手于人。”回答,“先在松风观周边以加强戒备、保护审讯为由巡视。一旦猎物现身、付诸闪电行动。”
“很好。”仆散安德十拿九稳,控弦庄“不慎”散出的这一消息,林阡或落远空或转魄听到以后,必然会教几个底层细作来松风观靠近打探,只要扑到中,便又有了自下而上的暴露契机。
对转魄一脉守株待兔的同一时间,青鸾对掩日一脉开展明暗兼施的调查。
林阡与王冢虎长谈结束回营,已是这一晚的戌时前后,案上堆了厚厚一沓信,分别来自定西郭子建、静宁莫非、秦州曹玄、凤翔穆子滕、平凉独孤清绝、散关厉风行、兴州徐辕、雅州风鸣涧
其中,以静宁情报最多,毕竟日前刚经过一场会战,南宋方面,莫非、孙寄啸、百里飘云联手,协助吴曦部将薛九龄、姚淮源等大挫金军,金方除罗洌被俘虏外,完颜承裕、完颜、秦狮、完颜力拔山等官将亦败退。
寒泽叶代林阡安排这“莫、孙、百里”组合,自然是因为熟知去年苏慕梓作乱定西期间,百里飘云曾趁夜劫营惊扰过完颜承裕、莫非在战马仅存十六的状态下还出奇制胜赢过完颜,孙寄啸武功亦震撼过那几位十二元神,如此排兵布阵,气势上自然先胜一筹。
屡战屡败,金军却如何可能罢休尤其完颜承裕,金帝完颜给他的诏里要他屯守静宁,岂能只是个虚职为了进驻静宁,没少阴谋阳谋、明争暗夺,是以这几日环庆等地虽都在陈铸之案,静宁战区里里外外都波云诡谲,金宋细作亦从没停止过情报传递,战场胜负就是比他们谁快谁准。
海上升明月总共分九级,向来都是一级级交流,几乎从不跨级。到嘉泰年之前,都是破军搜集到全部情报后,亲自向林阡等主帅联络。后来随着林阡跨境、战斗频繁、疆域拓宽,制度慢慢有所变化
如果落远空和八大王牌身处其它战区、距离遥远,一旦战况紧迫,当地的海上升明月最高级别,可直接将情报送传给宋军主帅,运作为类似山东的一大分支,就像这回静宁会战,由当地第三级细作搜集的战报多半直接去了莫非手里,莫非再通过掩日的芦管或转魄的信,将任务交代给当地的海上升明月第三级,再由他们逐级下达指令。换而言之,莫非在静宁会战里除了主帅之外,还充当了掩日和转魄的替身。
诸如静宁会战这种紧急战斗状态,海上升明月纵然九级递信,到主帅手中也是一分到半炷香,芦管虽迟些,也不会超过一炷香。这一点,真刚在河东已经给五岳演示过。
或许控弦庄能够推己及人,了解身在环庆的掩日和落远空本人、对其它战区包括静宁根本作用不大,但是如果他俩一个月前就暴露,控弦庄不可能不抓捕和利用他俩去捣毁静宁的南宋情报、终结莫非百里飘云等人的战无不胜。林阡凭此断定前夜之前,掩日和落远空都没危险,之后,掩日有危险而落远空仍安全。
所以从今日开始,掩日一脉全部闲置;因为看见楚风雪忧虑,林阡亦决定,楚风雪同样要暂时蛰伏。在环庆打探掩日被捕下线一事,转魄代替落远空全权负责。
昨夜公审传出之时,柏轻舟就对林阡排忧“那个因竹节被捕的下线,我方到公审时都没觉察,应当是在公审前不久刚被逮捕;而完颜纲也一样,公审时都不知竹节存在,这说明他和仆散安德并不合作,也就是公审前都没有分出人手去调查。控弦庄待到仆散安德归来才开始追究,到我方知情总共不过一个时辰,掩日等人应该很快就有所警惕,如果闲置则更加安全,控弦庄今次不会有任何收获。”
林阡听罢,便再不担心掩日及其麾下,对楚风雪说今次竹节必定“有惊无险”。虽然安定过楚风雪的心,他当然也要给楚风雪解除忧虑,关于那个被捕的下线会否变节。
戌时,林阡刚把寒泽叶、柏轻舟召到帐中来,转魄的情报便也及时传到。
“控弦庄不慎流出消息,被捕者可能被关在松风观一带,庄主将要亲自审讯转魄已派出几个下线靠近探查,谨慎起见,分别是第三级一人和第四级八人,其中第三级代号白玉盘为先锋,其余八人为中坚,待命。”林阡轻声对寒泽叶柏轻舟说。
“这消息真假难辨。控弦庄是真的不慎泄露吗。”寒泽叶蹙眉。
“半真半假,似是而非。”林阡也无法判断,那被捕者的下落,控弦庄先前瞒得那样紧,后面却突然泄露,有可能是控弦庄故意为之,却也有可能是转魄等人努力发动各方打探的必然结果。
“那个被捕者,应该只有仆散安德和他的几个前去逮捕的亲信知道下落,恐怕全是控弦庄的第三级以上,如何会不慎泄露”寒泽叶当然要给林阡考虑方方面面。
“凡事总有例外,我们也没想到我们的第三级会那样不小心。”吟儿摇头,“庆阳府打探那被捕者情况的人着实太多,其中不乏官高一级压死人的,或者就是泄露者得意忘形说漏嘴,并非没可能。”值得一提的是,正月陈铸对海上升明月肃清,导致掩日一脉倾覆过一次,如今的掩日麾下都是环州战后才启用,活跃不到半年,控弦庄也成熟不到哪里去,经验不足者难免存在。
“这情报,说是可能和松风观有关,并未直指就是松风观;庄主准备亲自审问,没说到底几时几刻。时间地点都模糊至此,一方面显得真是不慎流露的,一方面又恰好勾起我们的心急。”柏轻舟附议。如果是骗局,那么节奏和火候,控弦庄把握得实在太自然了。
“如果是关押地点泄露,囚犯不会随意移动;控弦庄也不可能承认这是真地点,所以只会在暗中加强戒备,确保审讯得以顺利进行。事实上,控弦庄倒也确实在松风观有增兵。”林阡没告诉他们,现在他口中的情报是一分前来自楚风雪的,楚风雪就在松风观一带巡逻,为这情报增添了三分真实性。也正因为她今夜在控弦庄有行动,林阡不准备与她过多联系,“不过,控弦庄增兵,既可能对内保护,也可能是对外设伏。种种迹象,都是似是而非”
这可恨的似是而非,这么快就报应在宋军身上吗。
“主公若是派人去救这下线,只怕会因小失大。不如立即下令转魄,停止靠近打探的行动。”寒泽叶建议弃之不顾,别再为了区区一个被捕者、搭上转魄整整一脉的人。
“但那下线若变节,很可能祸及掩日整整一脉,造成更多不必要的伤害。若能确定关押地点、不惜一切代价杀了他,并不算因小失大。”柏轻舟摇头,提醒,那下线一旦变节,掌握任何上下线的蛛丝马迹,都会大幅减小竹节的调查范围,那掩日一脉就不是有惊无险了。
这便是仆散安德的毒辣之处,被捕者是嘴硬的宁死不屈的,但庄主正准备亲自逼供,手上有最厉害的刑具,在那东西之下没有不招的人。谁知道这被捕者会否自我牺牲嘴硬到死谁又知道这被捕者会不会真的招了,本就不是多合格的细作林阡或落远空或转魄,若仁慈还未必派人营救,若残忍却必须派人去杀,无论如何都至少要靠近
明知道地点泄露后的控弦庄会在松风观增兵,要么是“保证审讯”地防,要么是“张设伏”地攻,甚至两者兼具攻防并举,海上升明月却都不得不去
当是时,下线共五级,精挑细选百余人,名为对内保护,实际却是要对外张。
那号令就在嘴边随时发谁靠近松风观、有任何可疑举动,都认定为转魄下线,活捉
为何是活捉而不是放长线钓大鱼、青鸾和仆散安德都很明白,南宋细作们是明知可能有危险却不得不来打探的,那么他们一定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来打探的人必然会被当作暴露处理,今夜行动过后显然要撤退回宋,没法放长线,务必活捉之,还务必抢在那人自尽之前将他控制住
作为最为信任的第四级麾下之一,戌时前,楚风雪便已在松风观就位。
冷静地观察并思索着
她按照上级指示,不过是加强松风观一带的防御罢了。控弦庄不慎泄露出去的消息,在庆阳府情报已经是个公开秘密,如果为真,仆散安德不可能轻易将囚犯转移,但一定会为防夜长梦多、选择今夜就到来逼供,自然会在周边加强戒备、绝不能教囚犯有三长两短;如果为假,犯并不在松风观范围内,仆散安德今夜也会装模作样地来,他们此刻接受的任务明着是防御,实际却可能是要张罗雀。
“是真,是假”难以分辨。自称参与逮捕的控弦庄某下线酒醉说漏嘴,称那决定性的竹节是我搜出来,人也是我亲自逮捕,接下来只看庄主如何逼供,什么,你不信是我抓的拉着对方去到野郊,醉汉和一起去的人就都消失于山涧,看着像被控弦庄闻讯处决,而附近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最可能藏匿囚犯的地点就是松风观。对急于打探的南宋细作们来说,那当然是宁可信其有、绝不能错过。
楚风雪身为控弦庄第四级,对此番戒备的出动人手总数未知,寻思着仆散安德明知南宋方面必然会来、行动里肯定包括了对外设伏。但心全部在外的刻意引诱、和一半心思分给了保护审讯的攻防并举必有不同,她近水楼台,看得最清楚主公,我会帮你看着形势。
“除我号令之外,你暂时也不要作过多行动,去控弦庄打探那被捕下线所在之事,交给转魄那一脉去做。”林阡的话犹在耳边。
虽然和海上升明月此夜行动无关,但还是因为这近水楼台的缘故,她还是自觉地帮林阡分析起情报真伪,出发前便告知林阡会向松风观增补,但林阡立即回信,今夜莫再任何联系。
戌时二刻过后,楚风雪在赵昆应在的位置,闭上双眼,屏息凝神总觉得哪里不对
半山腰,沟壑中,树林间,一丝半点火星稍纵即逝,她闭着眼却都能感应得到,脑海中霎时灵光一现如果是攻防并举,控弦庄应该是聚集,但如果全力对外张,控弦庄势必会分散。就因为这些若隐若现的火星对应着每一个控弦庄中人,她明显地意识到身边的兵将们不太聚、正被上级调控分布得越来越散,向外扩张,不像一点要保护的样子这过程,这动态,全部映现心间
原来如此出于一个细作头领天生的嗅觉,楚风雪忽然明白了,原来真是控弦庄的计谋,是仆散安德对南宋细作们张设伏利用着海上升明月的不得不来
难免震惊,而那时,山道上有声响,暗自朝着松风观的方向靠近,同样有一丝火星隐约闪烁,却破坏了控弦庄的井然有序,那,是离松风观最近的一个异物
如果控弦庄想保护囚犯、心思悬于防范,怎会现在就发现异物入侵那一瞬之间,和自己这一级暗号不同的控弦庄上级号令已然通过芦管在传达,她更加确定了心中所想,但此刻再阻止转魄下线白玉盘进入这范围已来不及
海上升明月无特殊原因不能跨级交流,但现在务必停止其行动以防殃及转魄一脉对于下面每一级而言,上几级有同样的五种与暴露有关的紧急暗号,分别是“全部撤退回宋”、“即日起闲置”、“高度警戒并启用紧急交流预案”、“行动停止”、以及专属于落远空对八大王牌的求救。
然而近期陇陕大小战役无数、尤其静宁秦州紧锣密鼓,发“行动停止”的紧急暗号必然会引起干扰,是以,前夜的掩日和此刻的她,都不能那样选择,何况,现在在控弦庄特有的芦管声里,如何能吹别的乐曲自己暴露
此刻那异物极速上行、越来越近、迫在眉睫,楚风雪即使再惊再惧,都不曾有一丝呼吸改变,那人离自己所在不远,楚风雪打定主意,不如轻声学几句鸟鸣,只对他一人示警。不是暗号,只是提示,这里有鸟,别来。
那正是转魄麾下第三级下线白玉盘,原就带着三分戒心靠近,一听果然迟疑,脚步趋停,骤然意会,神速消隐。
楚风雪功成身退、气定神闲,就利用控弦庄正在传递行动号令这半分的时间差,准备欣赏此次守株待兔行动的一无所获。也等候着与此同时,及时闲置的掩日等人,大多都已避过青鸾的调查
怎料这刹那之间,似有无穷鬼魅,齐齐往自己站立之处这唯一核心冲灌,接踵而至,有备而来,楚风雪陡然听出号令还有一句她没想到的,同时也意识到了这最致命被她忽略的一点
这策谋应该是那个最厉害的细作青鸾向仆散安德所献,青鸾对仆散安德的提议可能还不止她先前见到的这些,那提议最后还有一句是,“若行动突然被阻,则控弦庄内有双重细作,对之处理方式等同”
行动突然受阻,是因为深林中突如其来的鸟鸣,雪才停,月刚出,哪里来的鸟
楚风雪万料不到这阻止令的发出会把自己置于凶险,心道那青鸾果然不是省油的灯,正镇静思考着该如何化解,头顶陡然有一声啸响,自上而落一只还半死不活的鸟,俨然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间被人一箭射下的。楚风雪一怔,是巧合还是救兵就这样化解了自己的暴露危机
光线骤然大亮,山道上意外疾驰过两三战马,紧随其后越来越多你追我赶,火把簇拥前后推挤兵荒马乱,荒无人烟的松风观周边,居然有一大帮人公然闯入控弦庄的包围圈内,弯弓搭箭争先恐后竟然好像在比赛狩猎,不知是纨绔子弟还是官将那之中有无海上升明月的自己人楚风雪却知道,自己的危险虚惊一场、稍纵即逝。
等人难免始料未及,行动彻底失败,情急一涌而上“何人在此胡闹”
“不好意思了完颜将军,这只鸟,是我射中的。”徒禅月清冷冷转过脸,一惊急忙见礼“徒禅将军怎会在此”再一看一惊更甚,“完颜将军也在”
“滚开徒禅月清,你且看那只鸟身上的箭是谁的再说”完颜丰枭扬鞭险些直接抽,尽然是不悦之色,满脸胡茬都是刺。
包括、楚风雪等人在内,谁都知道,徒禅月清和完颜丰枭是正月环州之战中涌现出的陕北军翘楚,几乎同期得势,短短几月升得一样快一样高,难免互相看不过眼,但楚风雪忽然怔住他们出头正是正月掩日一脉倾覆、林阡不得不启用转魄之时,他们此刻出现刚巧救了自己,会否就是转魄的人会否被连累而暴露
楚风雪暗忖不,他们不会是转魄一脉。完颜丰枭号称延安府第一勇士,曾在海夫妇的猛攻之下,帮助楚风流稳住阵脚;徒禅月清则智勇双全胆气过人,使石硅和百里飘云受挫三日;当时主公进攻三路,就是因他二人所害仅剩一路不曾受阻,继而在环州完全陷入拉锯。他们阻碍了大局,不可能是自己人,今夜只是歪打正着救了我,不如心安理得地用他们当挡箭牌好了。
化险为夷,于是打定主意看戏。
早些时候,林阡、寒泽叶、柏轻舟还在帐内,尽可能分析着那被捕下线有无变节可能。可惜,虽然楚风雪和林阡手上有各人本来姓名,但对各人的为人并不熟悉。
那被捕下线是青城剑派的,青城剑派给抗金贡献的细作最多、功劳最大是没错,但是,出过孙长林、甄叙等杰出人物,也出过程沐空那样因爱生恨出卖组织的害群之马,对于那被捕细作的为人,如何可以凭空想象林阡不敢随意疑人忠奸,但为了楚风雪的安全不得不考虑。
“大师兄来了。”那时吟儿起身前往帐外相迎,所幸程凌霄虽不在环庆,他座下大弟子在,被十三翼争分夺秒地找了来,刚好赶得上。
“余则功,大师兄可有印象吗。他为人如何,可有变节的可能”林阡代楚风雪问出这顾虑。
“是我青城剑派的一个小师弟,入金潜伏已近十年,但是环州战后才启用。怎么,他出事了”大师兄看林阡点头,脸色微变,“当年师父对每个弟子都有评判,对他评判说,细心不足,未必胜任”
林阡不理解程凌霄为何会用这样一个未必胜任的“被盯没发现,确实不够警觉;处理竹节没销毁,也着实不够细心。他是这一个月暴露的,这一个月,整个陇陕的掩日一脉四级以上,都是上下线芦管传信,歪打正着保护了他的上下线没暴露。但是,只要他变节出口,任何蛛丝马迹,都会殃及上下线。”变节,最可怕后果就是把芦管的暗号告诉金人破解
“盟王,小师弟他,不会变节。”大师兄坚决地摇头,“师父说他不能胜任,若是想当细作,恐怕只有坚韧符合,但他说,愿以万倍坚韧,去填这细心的不足。师父劝他,在青城山习武问道,岂非更好。他回答,金瓯缺,山河裂,安敢独善其身。”十年前,最好的报国办法,一个是去云雾山亮剑,一个是去大散关潜伏。
“然而他,还是没能填上那不足”寒泽叶扼腕。
“果然是他了,情报中说,他十分嘴硬,奄奄一息还不肯招供,仆散安德正准备亲自逼问,手上有最厉害的刑具,在那东西之下没有不招供的人。”林阡略觉惭愧。
大师兄一怔“不可能。这情报必然有假”
“为何”林阡等人全是一震。
“小师弟对师父保证时说,若是不慎暴露还没自尽得成,必会玩弄金军,给他们招供出一堆虚假情报,玩得他们团团转”
“控弦庄并未团团转,那小师弟他,恐怕被捕时就已经”吟儿难掩伤感。
“所以,十分嘴硬不成立,情报是假,控弦庄是想张设伏。”大师兄说时,柏轻舟已意会,“今夜这个可能正好扑上的白玉盘,只怕会重蹈余则刚的覆辙。”
“然而,我们无法制止白玉盘的行动了。”林阡震惊之下,却发现为时已晚,也许中坚的第四级下线还可以制止,但先锋的白玉盘没法再联络。今时不同往日,此刻白玉盘孤身陷在控弦庄的天罗地,芦管可能会被控弦庄的声音干扰,而以飞鸽等实物提醒停止行动反而会引起其暴露。
转魄显然也算计过这个叫白玉盘的先锋会有暴露风险,但因为就算是陷阱也必须靠近,所以命其带着必死之心孤军深入。转魄的详细策略应该是这样的白玉盘一旦确定了人质所在,若其变节当场击杀,若其未曾变节,则下山后以芦管传信,把关押地点给山外第四级下线,以供他们策谋后续如何营救,若未发现人质,同理。转魄从一开始就将这白玉盘当暴露处理,如果事成撤退回宋,行动失败则自尽。
然而,仆散安德如果真的钓上这个最早前去打探的白玉盘,绝不可能允许他撤退,只会见状立即逮捕,在他自尽之前逼供,那么今夜发生的一切都会循环不绝转魄是在情报真假难辨的情况下作出了此次行动的规划,固然他洞悉白玉盘的性情,知道其行动神速、武功卓绝、戒备一流、甘当死士,尽量确保了他这一脉的伤亡最少、万无一失,但此刻林阡明知情报是假,怎知白玉盘会否被控弦庄逮捕、和余则刚一样被拷打、自尽、浪费生命
诚然白玉盘应该会比余则刚谨慎,林阡更应该信任这麾下会守口如瓶,但他被捕之后,于私真是无谓牺牲,于公,危险性到底多大,谁都不能赌。关键就是,只要白玉盘落,势必会引起转魄一脉军心动荡,陇陕的海上升明月如何还动荡得起
“这探查令是我一开始就下的,所以转魄一脉,直接间接发动了各方打听,但我一开始就下错了,少说了一句如果有地点流出、欲靠近探查、务必先请示我”如果多说一句,林阡或许还来得及阻止转魄的白玉盘送死而不像现在这样,几乎和白玉盘失去联络,还能从何处补救
林阡即刻起身,决定亲自前去庆阳府阻止,像今夜这样的提心吊胆,必须今夜就完全终结“既因我起,便因我终吧”
“我也一起”大师兄立即请命。
“主公”寒泽叶和柏轻舟始料未及,都没拉得住林阡。吟儿没拦,因为知道他必去。
“今夜之后,不会教海上升明月任何一人再无谓流血。”林阡虽是看着寒泽叶和柏轻舟说的,却其实隔空对楚风雪承诺。
“他的血就不是血吗”眼睁睁望着林阡远去,寒泽叶气得摔帐而走。
“主公太仁慈,往往会受伤,好在,得道者天助。”柏轻舟微笑起身,目送青城大师兄紧随的背影。
“大师兄,务必帮我照顾好他”吟儿只逮住大师兄叮嘱了半句。
帐外,王冢虎正在跟十三翼说,我想见盟王、有一些疑惑还没问,正说着,便被林阡和大师兄先后擦肩,听到寒泽叶和柏轻舟并未压低声音的只言片语,一瞬而已,哑口无言站在那,想问的话都忘光了。
兴隆山,松风观周边,素来是苍松翠柏鳞次栉比、绿水青山两相映带。
然而,入夜之后,谁能见到白昼景象视线不好,气候恶劣,完全不是个休闲观光的好时机。
所以,“大晚上的,尤其是大雪才停,一大帮人在这边比赛狩猎”由于完颜丰枭等人官高一级,等人不敢造次,只能狐疑地问出这句。不可思议,这一帮人绝对有问题,所以,此次行动并未失败现在不是有猎物掉进了陷阱中
“你是何人敢与我这态度没打过仗少瞎扯,夜里狩猎多的是你以为只有白天天气好才适合吗,我的事,凭何要在你认为最适合的时候做”完颜丰枭里嗦,双目瞪得威严无匹,竟教众人不敢再近。
“天气挺好啊。雪过天晴,正是出口恶气的好时机,否则成天待在疑云里,如何不憋屈。”徒禅月清微笑,他长得比完颜丰枭清秀许多。
“哦,不想困在疑云里,你就跑上山来咬我。我他妈好不容易射只鸟,兴致还要被你扰。”完颜丰枭看起来应该和他一个想法,却一言不合又和他掐起来。
“呵,到底是谁扰谁你话说清楚,上次你在环州抢我功的账我还没跟你算”徒禅月清冷笑要拔剑。
“你还没看,屁话到多”完颜丰枭把死鸟扔去给徒禅月清看,那箭矢好像真是完颜丰枭的。
闻讯而来的仆散安德站定一隅,沉默欣赏,冷静判断完颜丰枭,徒禅月清,两个人都是环州之战时期,从延安府崭露头角的新人,而且,他们好像还都参加过铁堂峡稻香村之战二王妃分析过,转魄是正月林阡启用的、在延安府高层、而且稻香村里就有转魄
海上升明月中向来倒置,细作越高级别在金军中职位越低,所以他们不会是八大王牌,但极有可能是转魄的下线
这么明显,应该就是吧却听得鸾铃声近,来人越来越多,其后火把愈发密集,原来不止他俩狩猎,延安府还有一些同期出头的武将、甚而至于目前身处环庆的非延安府武将,诸如完颜瞻、蒲察秉铉、薛焕、万演等人,全都参与其中控弦庄但凡有不淡定的都咋舌“怎么”
“真没想到,连你也是被约来的么。”徒禅月清鄙夷地望着完颜丰枭。
这混乱局面,庆阳府一众骁将,全都是一起公然入侵,大张旗鼓,此刻怎能因为他俩最快,就说他俩是真正的转魄,很显然混迹其中、看戏不起眼仆散安德和瞬间醒悟,是的,鸟鸣并不是宋军行动失败的号令,宋匪的打探行动不可能孤军奋战、很可能是兵分两路的,一路可能是一人,是先锋、最先暗中靠近、不幸被鸟鸣吓退,另一路有好几个人,是中坚,正是借着狩猎的契机朝松风观公然靠近,很可能是看着先锋受挫而作为第二波打探
可就因为这场狩猎突如其来人多势众,等人不得不出来制止,好好的引蛇出洞之计居然打草惊蛇让南宋的细作们立即认识到控弦庄是在张设伏,所以不需要号令便立即自动自觉地停止了行动抑或,根本是控弦庄被引蛇出洞了,现在的松风观反而防守虚空
不过,控弦庄并非完全没有收获,这场狩猎的始作俑者,是谁仆散安德厉声问“是谁,约了各位将军狩猎”这些武将们原本不可能不顾危险靠近打探,到现在还有人脸上露着“啊原来已经到松风观啦”的表情,他们,却无一例外,是被有心人约来了
“什么人”就在全体金将都光明正大之际,突然树丛里传出了鬼祟声响,瞒不过的眼和耳,他当即飞身而上,一把将那个想要趁乱上山的小贼逮了出来。
谁什么人然而这个最可能是转魄的人却真是教仆散安德和楚风雪都瞠目结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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